林明雄,仝戰(zhàn)旗

(解放軍總醫(yī)院南樓中醫(yī)針灸科,北京 100853)

老年性耳聾是指在老年人中出現(xiàn)的因聽覺器官衰老、功能退變而導致的雙耳對稱性、緩慢進行性聽力下降,屬于自然衰老現(xiàn)象[1]。隨著我國老齡化社會的到來、老年人口的迅速增多,相關流行病學調查資料表明[2],老年性耳聾的發(fā)病率為30%～60%,且隨著年齡增長逐年增加。老年人聽力障礙已成為影響其生活質量的重要因素,目前尚無特效藥物進行預防及治療。老年性耳聾屬于中醫(yī)“耳鳴”、“耳聾”范疇,中醫(yī)古籍中即有“虛聾”、“勞聾”、“漸聾”等命名,根據(jù)癥狀描述包括了老年性耳聾。筆者近年來采用中醫(yī)藥治療老年性耳聾取得了一定效果,現(xiàn)就其臨床辨治體會總結如下。

1 治本在于補腎

老年人最明顯的生理特征是臟腑功能減退,早在《黃帝內經(jīng)》中就有關于老年聽力變化的記載,《素問·陰陽應象大論》:“年四十而陰氣自半也,起居衰矣;年五十,體重,耳目不聰明矣;年六十,陰萎,氣大衰,九竅不利?！闭f明步入中年或老年以后即出現(xiàn)臟腑功能的逐漸減退,表現(xiàn)為耳鳴、耳聾、眼花等癥狀。在《靈樞·脈度》中記載“腎氣通于耳,腎和則能聞五音矣”。腎為先天之本、藏精之臟,主骨生髓、開竅于耳,如腎精充沛,髓海充足,濡養(yǎng)耳竅,則聽覺靈敏,可辨五音。若腎精虧虛,耳失濡養(yǎng)則見耳鳴耳聾。

老年性耳聾是人體衰老過程中在聽覺功能上的自然表現(xiàn),而衰老的實質是腎虛[3-4]。明代《醫(yī)學入門》記載“人至中年,腎氣自衰”,說明人在中老年以后隨著年齡增長,腎氣漸虧,而腎為元氣之本,腎虛則導致其他臟腑功能減退。沈慶堂[5]通過試驗證實,老年人耳鳴耳聾的本質是腎氣虧虛,不能上濡耳竅。這結果也與中醫(yī)教材及文獻報道的老年性耳聾病因病機相符[6]。

由此可見,對于老年性耳聾的治療,補腎為根本大法,方可選地黃丸類,藥用熟地、山萸肉、山藥、茯苓、枸杞子、懷牛膝等。如兼有手足心熱、口干舌燥、舌紅少苔等陰虛內熱表現(xiàn),可酌加鹽知母、鹽黃柏、炙鱉甲、女貞子、旱蓮草等;若偏于畏寒肢冷、舌淡苔白、脈沉細弱等陽虛者,可加用肉桂、附子、淫羊藿、覆盆子、菟絲子等。中成藥耳聾左慈丸有一定療效。

2 注意調理氣血

中醫(yī)理論認為,氣血是構成和維持人體生命活動的最基本物質?！鹅`樞·邪氣臟腑病形篇》中載有“十二經(jīng)脈,三百六十五絡,其氣血皆上于面而走空竅,其別氣走于耳而為聽”,說明耳為宗脈之所聚,氣血借經(jīng)脈灌注于耳,耳受氣血榮養(yǎng)而發(fā)揮正常生理功能。《醫(yī)學入門》曰“肺主氣,一身之氣貫于耳,故能聽音”,提示耳之能聞賴于氣的正常運化,而氣為血帥,若氣機失常,則氣血運行紊亂,終致氣滯血瘀,氣血瘀滯于耳竅,津血無法作用于耳,耳失榮養(yǎng),則現(xiàn)耳鳴耳聾。

老年人的生理特點之一是隨著年齡增長,氣血漸衰,臟腑功能逐漸下降,其中肝之疏泄、脾之運化、升清降濁能力下降,使痰濁內停而致氣滯血瘀。清代王清任的《醫(yī)林改錯·上篇》曰“兩耳通腦,所聽之聲歸于腦……耳竅通腦之道路中,若有阻滯,故耳實聾”。因此,氣血運行通暢是聽覺靈敏的基本保障,而氣滯血瘀則是老年性耳聾發(fā)病的重要因素之一。陳宇等[7]通過血液流變學的變化觀察發(fā)現(xiàn),腎虛、血瘀是老年性耳聾發(fā)生、發(fā)展的兩大致病因素。故有學者提出耳聾的治療應重視調氣[8],如現(xiàn)代中醫(yī)耳鼻喉科名家提出“治耳之疾當以理氣活血為主”。

鑒于此,老年性耳聾的治療需要注重調理氣血,方選通竅活血方加減,藥用川芎、赤芍、丹參、地龍、遠志、石菖蒲等。氣滯血瘀明顯者加郁金、香附、三七粉等;痰瘀互結者加半夏、膽南星;氣虛血瘀者則加用生黃芪、黨參等。

3 適時佐以開竅

在中醫(yī)理論中,耳竅為清陽之竅,喜通厭滯,以通為用,通則耳聰而聽音。明代張景岳所創(chuàng)的耳聾“五閉”之說,其中的“竅閉”即曰“竅閉者,必因損傷,或挖傷者,或雷炮之震傷者,或患亭耳潰膿不止而壞其竅者”,說明耳竅自身損傷而致聾。同時他也指出“耳聾證總因氣不通耳”,認為虛實之邪皆可使耳竅閉塞,漸致失聰。因此,老年性耳聾的臨床治療,除了注重補腎及調理氣血之外,應適時佐以開竅之品,以開通耳竅、順應耳以通為用的生理特性。中藥可選石菖蒲、路路通、藿香、葛根、冰片(入丸散)等。需要注意的是量宜輕用,選1～2味藥即可。

4 時時顧護胃氣

中醫(yī)學認為,胃氣為五臟之根本?！端貑枴て饺藲庀笳摗吩弧捌饺酥夥A于胃,胃者平人之常氣也,人無胃氣曰逆,逆者死”,說明胃氣對人的生命和健康至關重要?！杜R證指南醫(yī)案·不食》載“有胃氣則生,無胃氣則死,此百病之大綱也”。人在衰老的過程中,隨著年齡增長,脾胃運化功能日漸衰弱,脾胃為氣血生化之源,脾胃虛弱,精氣不足,耳竅失養(yǎng);或脾陽不振,則升清降濁功能失司,清陽不升,濁陰不降,耳竅閉塞或清氣阻滯耳部經(jīng)脈,導致耳聾。金元四大家之一的李東垣在《脾胃論·卷上》中述“胃氣一虛,耳、目、口、鼻俱為之病”,他提出“內傷脾胃,百病由生”的論述,將耳聾的病因歸之于脾胃。

因此,老年性耳聾的治療應時時顧護胃氣,特別是應用活血化瘀藥物時,應注意顧護脾胃,免其受損。藥物可選陳皮、半夏、茯苓、山藥、神曲、麥芽等平和之品。

5 驗案舉例

李某,男,73歲,主因“雙側耳鳴伴聽力逐漸下降半年”來診,主癥:雙側耳鳴如蟬,時斷時續(xù),勞累后加重,聽力逐漸下降,伴乏力,腰酸,腰以下發(fā)涼,納食不香,眠尚安,便溏,舌淡暗,苔薄白,脈細弱。

一診:患者老年男性,根據(jù)其耳鳴、聽力下降,乏力、腰酸、便溏等癥,辨證為氣虛腎虛證,治療以益氣補腎填精為主,藥用熟地、山萸肉、炒山藥、茯苓、肉桂、淫羊藿、覆盆子、菟絲子、生黃芪、炒白術等;其舌質淡暗考慮為血瘀之象,加之病程已半年,久病入絡,因此加入川芎、丹參以行氣活血;納食不香為脾氣虧虛所致,擬以炒神曲、炒麥芽。處方:熟地15g、山萸肉15g、炒山藥15g、茯苓15g、肉桂6g、淫羊藿10g、覆盆子15g、菟絲子15g、生黃芪15g、炒白術15g、川芎12g、丹參15g、石菖蒲15g、炒神曲15g、炒麥芽15g、炙甘草6g。共7劑,水煎分服,1劑/d。

二診:患者仍訴耳鳴,聽力無明顯變化,但乏力、腰酸癥狀減輕,食欲好轉,大便已成形,舌脈同前。前方繼服14劑。

三診:患者訴耳鳴已減輕,聽力有所好轉,腰酸、腰以下發(fā)涼癥狀消失,體力改善,納眠可,二便調,近日與家人因瑣事生氣,出現(xiàn)心煩、口苦等癥,舌淡暗,脈細弦。前方去肉桂、覆盆子,加醋柴胡10g,生白芍15g,以加強疏肝解郁。再服14劑。

四診:患者耳鳴基本消失,聽力基本恢復到發(fā)病前狀態(tài),精神狀態(tài)好,納眠便基本正常,舌淡紅,苔薄白,脈細。改為中成藥耳聾左慈丸繼續(xù)口服,鞏固療效。月余未再復發(fā)。

本案遵循“腎藏精、開竅于耳”的理論,考慮其耳鳴、聽力下降與年老腎精虧虛有關,因此選用熟地、山萸肉為主藥,輔以肉桂、淫羊藿、覆盆子、菟絲子以達到補腎填精助陽的作用;配合益氣健脾補中的生黃芪、炒白術、茯苓、炒山藥,行氣活血的川芎、丹參及開胃助消化的炒神曲、炒麥芽。整方補腎填精助陽藥物與行氣活血、消食化滯之品合用,補而不膩,共奏補腎填精、益氣活血、通竅聰耳之功,與老年性耳鳴耳聾以腎虛為主的病機相鍥合,所以該案療效較佳。

綜上所述,老年性耳聾的病機特點為“年老腎虛為其本,氣滯血瘀為其標”,因此在臨床治療中應以補腎填精為主,調理氣血為輔,從而達到標本兼治之效。治療的過程中適時佐以開竅之品,顧護胃氣貫穿始終。毋庸置疑,老年性耳聾的中醫(yī)辨治不可能是千篇一律、一成不變的,加之老年患者常常伴有高血壓、冠心病、糖尿病等常見病,臨床辨治中應注意詳辨輕重緩急,在辨證論治的基礎上加以考慮,隨癥加減治療與高血壓、糖尿病、冠心病等相關的癥狀。同時需要注意,老年人大多年老體弱,肝腎功能代謝下降,臨床選用中藥時盡量勿施重劑,注意配伍,這樣發(fā)生的不良反應就會微乎其微,從而確保用藥安全。因此臨證中需要醫(yī)者細詢病因、明辨病機,采用不同的治療方藥,以提高臨床療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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