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日
五一節(jié)那天,天氣晴好。一大早,我和老公周浩正在家里收拾東西,準備一家人去植物園玩。這時,門鈴?fù)蝗豁懫饋砹恕.?dāng)我打開門,看到是我的弟弟夏佩明和不到四歲的侄子夏曉宇時,我高漲的情緒瞬間便跌至低谷。
夏佩明察覺出我的冷淡,他討好地說:“姐,今天下午我有個演出,上午還要彩排,你幫我照看一下曉宇吧!”不待我答話,周浩走過來,臉上現(xiàn)出不悅的表情。
看著老公陰沉下來的臉,再看看已經(jīng)走進門的夏曉宇,我不知道還能說什么。見此情景,夏佩明慌忙從兜里拿出手機,嘴里念叨著:“喲,該遲到了。姐,那就拜托了,晚上我來接?!崩^而他“咚咚咚”地下樓了。
自從半年前夏佩明和妻子離了婚,夏曉宇就成了我們家的??停羧钗宓乇幌呐迕魉瓦^來。但這小子是地地道道的淘氣包,將我們家的書柜、衣柜翻了個底朝天,碗碟、杯子等易碎品更是因為他的頑皮而打碎了不少。老公有次去黑龍江出差,給女兒楠楠帶回一個做工精致的俄羅斯套娃。楠楠十分喜歡,將套娃陳列在客廳的藝術(shù)架上。不料,夏曉宇趁我們沒注意時,站在凳子上將套娃拿下來,五個可愛的娃娃被他摔裂了兩個。楠楠痛定思痛,每次得知夏曉宇要來,就將自己喜歡的玩具鎖進小柜子里。
老公不止一次地跟我鬧意見:“為什么夏佩明不能自己帶孩子?我們辛苦工作五天,好不容易盼個雙休日,卻要給他帶孩子。你為什么不能拒絕?現(xiàn)在成理所當(dāng)然了吧?”對于老公的牢騷,我無話可說。夏曉宇的淘氣是不爭的事實,連我很多時候也感到厭煩,但他畢竟是我的侄子。自從幾年前父母相繼去世后,夏佩明就成了我唯一的親人。對于他的要求,我從來都竭力而為。
那天的出游因為夏曉宇的到來,變得忙亂了許多。一上汽車,夏曉宇一會兒拍打玻璃窗,一會兒拉扯正在開車的周浩的衣服。到了植物園,他更是四處亂竄,一轉(zhuǎn)眼就不見蹤影,我只好跟著他到處跑,很快便氣喘吁吁,放松的心情因此大打折扣。
其實,夏佩明父子對我們生活的打擾,遠遠不止這些。
離婚前,夏佩明夫妻的收入都不高,除了維持日常開銷,并沒有多少積蓄。兩人離婚后,因為夏曉宇跟著爸爸,媽媽不僅沒有帶走一分錢,還將房子留給父子二人。由于夏佩明和妻子同在一家公司上班,離婚后,他辭掉了那份工作。夏佩明一直在家?guī)Ш⒆?,偶爾在一個戰(zhàn)友的藝術(shù)團參加演出,收入不穩(wěn)定,家里那點積蓄很快就花完了。
初春時,夏曉宇患了重感冒,高燒不退,在醫(yī)院輸液五天才漸漸好轉(zhuǎn)。夏佩明付不起醫(yī)藥費,就打電話向我求援。之后,我不止一次地勸夏佩明放棄不切實際的夢想,踏踏實實找份工作,好好擔(dān)起撫養(yǎng)兒子的責(zé)任,但每次提及這個話題,他便很不耐煩。
從植物園回來不到一個星期,我再次接到夏佩明的電話——要我替交夏曉宇兩個月的托管費。五個月前,夏曉宇被送進了幼兒園,在交了兩個月的費用后,再無錢支付的夏佩明找到了我:“姐,你一定要幫我,在這個世界上,咱姐弟倆可是最親的人,如今老弟有了困難,你不幫誰幫?你總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侄子小小年齡就輟學(xué)吧?”
我和老公白手起家,每個月要還房貸,日子并不寬裕。無奈之余,我還是為夏曉宇續(xù)交了兩個月的托管費。那天早上,得知此事的老公臉色瞬間陰沉下來。沉默片刻,他朝我嚷道:“成天都是夏曉宇夏曉宇,給看病給交托費還時不時地送到家里來照顧,這哪里是侄子?我看哪,倒像是兒子!”
為了避免矛盾升級,也為了增加一點底氣,我只好說謊:“夏佩明說了,這錢只是先替他墊一下,以后他有錢了,要還咱們的。”
老公冷笑了一聲,不以為然地說:“還?一個入不敷出的人,拿什么來還?請問夏曉宇他爹為什么不去賺錢養(yǎng)他?究竟是他沒有掙錢的能力,還是因為有了你這樣有求必應(yīng)的姐姐?親人不是不可以幫襯,但限度呢?你的限度在哪里?你這樣毫無原則地向他傾斜,絲毫不能增強他的獨立能力,相反會滋長他的依賴心理,最終慣出一個‘啃姐族!”說完,他憤憤地摔門而去。
我這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走在上班的路上,我開始反思:是啊,當(dāng)過兵的夏佩明剛剛?cè)畾q出頭,身強體壯,辭職前在一家公司給領(lǐng)導(dǎo)開車。他可以勝任司機、搬運工等工作,可他不愿意出力,寧愿沉迷在所謂的夢想里,過著東奔西走的日子。我是該讓他清醒了。
我決定找個機會和夏佩明好好談?wù)?,告訴他,他現(xiàn)在迫在眉睫的是找一份穩(wěn)定的工作。因為在以后的日子里,我不會再毫無原則地幫他。
萌生了這樣的想法,我覺得目前最重要的是先緩和我與周浩的關(guān)系。中午,我主動給老公打電話,邀他到餐廳吃飯。席間,我向老公說了自己的想法。周浩也表示,只要夏佩明能好好找份工作,盡一個父親的責(zé)任就夠了。
填到胃里的美食加上貼心的話語,使得我和老公很快便前嫌盡釋。
母親節(jié)的晚上,我正準備休息,忽然接到夏佩明的電話:“姐,明天我要去外地演出,侄子晚上就住你那里吧。你幫我接送兩天……”
不待夏佩明說完,我毫不客氣地打斷他的話:“你自己想辦法吧!這幾天我很忙。”夏佩明顯然沒有料到我會突然改變態(tài)度,他連忙說:“姐,就兩天……”
“夏佩明,你已經(jīng)打擾我們將近一年了,因為你和夏曉宇,我和你姐夫吵過多少次,你知道嗎?別忘了,你是夏曉宇的爹,養(yǎng)他、照顧他,都是你的事情!”我語重心長地說。
“姐,站在舞臺上表演,是我一直以來的夢想……”夏佩明辯解道。我趕緊給他潑冷水:“一個連自己的兒子都養(yǎng)不起的男人,又有什么資格談夢想?”夏佩明許久都沒有說話,我一字一句地迸出最后一句話:“請記住,不要再騷擾夏佩蓮?!闭f完,我掛了電話。
這一次,因為夏曉宇沒人帶,夏佩明最終未能去外地演出。之后,他四處奔波,找了一份不錯的工作。
如今,夏佩明日子過得有滋有味。有一天,他對我說:“姐,感謝你,是你讓我明白了如何擔(dān)當(dāng)……”
編輯/周智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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