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老北京,我腦海里立即浮現出的不是金碧輝煌的紫禁城,也不是藍天白云下的天壇祈年殿,而是前門外濕井胡同那個狹長的“三合院”:七十多年前,我就出生在這個小雜院坐東朝西的一間不足10平方米的小屋里。一間屋子半間炕,下地就出門,門外過道的那一邊是半人高的西墻,隔墻相望,像住在一個院里;夜深人靜,時時傳來隔壁街坊的咳嗽聲。
過去,幾乎每一個土生土長的北京人,都是生在胡同、長在胡同里的。胡同里有家,有生火做飯的爐灶,有睡覺的土炕,有忘不了的驚恐饑餓和數不清的親人笑語。一條條大大小小的胡同,承載著一輩輩北京人的苦樂生死。胡同是維系老北京生命的血脈,胡同里門挨門、戶連戶的四合院,就是北京城生生不息的細胞。
胡同的歷史沿革
胡同是元大都的產物,距今已有七百多年的歷史,比“北京”這個名稱的出現還要早100多年。
早先,胡同不叫“胡同”,居民聚居的地方叫“坊”。直到現在,老北京人還把鄰居叫做“街坊”;與鄰居搞好關系,叫做“處街坊”。
坊是由東西南北四條街道分隔開的一塊長方形的居民住宅區(qū),也叫街區(qū)。每個坊的內部有許多小巷,供本坊居民自由通行。坊的四周筑有坊墻和坊門,只準本坊的居民出入,以保護坊內居民人身和財物安全。坊,類似一個小型的城,因此也叫“城坊”。古代中國,大到城,小到坊,都是封閉式的建筑。
坊這種居住形式,來源于古代的“閣里”,歷經南北朝、隋、唐、宋、遼、金幾個朝代。到了宋代,由于商業(yè)的發(fā)展、社會的進步,坊的封閉結構逐步被打破。
到了遼代,當年南京(燕京)析津府雖然是陪都,可繁盛程度遠遠超過了其他的四個京城,人口有三十多萬,城區(qū)面積不大,城內有26個坊,形式依然是封閉的。
到了金中都的時候,人口已增至40萬,城市規(guī)模不斷擴大,城內有60個坊。金中都在規(guī)劃設計上,正處于由封閉式坊制向開放式街巷過渡的重要時期。金中都城中既有封閉的城坊,也有開放的街巷,不少沿街的建筑被改成商鋪,出現了熱鬧的街市,嚴整密閉的都城漸漸融入活潑興旺的商業(yè)成分。這成了金中都城的特色,為元建大都城起了承前啟后的作用。
1276年大都城建好了,規(guī)模宏大。忽必烈決定從原金中都的舊城中遷徙部分居民進住大都,并規(guī)定了以房院“八畝一分”為單位構建的胡同、街道的間隔、距離,乃至全城的格局。
元大都是當時最宏偉、最繁華的大都會。城內街道整齊如棋盤,東西、南北各有九條寬闊的大街,大街兩旁修有或明或暗的排水溝。沿街開設商店,一派繁榮景象。在南北向大街的東西兩側,有小街和胡同平行地排列著。
居民分住50坊,住房坐北朝南,整齊劃一。今天長安街以北的街道,除局部地區(qū)受自然條件或歷史原因制約成斜街外,仍然可以看出元大都“九經九緯”棋盤式的格局。全城共有南北、東西干道各九條,主干道寬37米,小街寬18米,胡同寬9米??脊陪@探證明,現在位居北京東城區(qū)的東四頭條至十二條胡同地區(qū)的街道、胡同排列、寬窄都與元時基本一致。幾個出土的元宅基院遺址的面積也恰恰是八畝。這證明了北京的內城街巷,基本保存了元大都街區(qū)的格局。
明清以后,隨著北京城市的發(fā)展,元大都整齊寬闊的棋盤式街道格局漸次改變。特別是前三門外,大街小巷胡同里弄都發(fā)生了巨大的變化,就連正陽門甕城東西兩側、前門大街東西兩側也被攤販占領:先支攤,后搭篷,再建房,生生地各自擠出一條胡同來。在寬闊的前門甕城兩側擠出了東西荷包巷;大街東側擠出肉市、布巷子、果子市、草市;西側擠出糧食店、紙巷子、鋪陳市等胡同。
清末民初,北京的胡同雖然多了,但受住房大小不一、方位不齊的影響,胡同的長短、寬窄、方向也沒了規(guī)矩,出現了九道彎、大轉圈、不通氣的死胡同等奇形怪狀的胡同。
那么,北京到底有多少胡同?老話說,有名的胡同三千六,無名的胡同賽牛毛。1949年末,北京的街巷胡同有3074條。解放后,北京城的建筑面積擴大了5倍以上,街巷胡同從3200多條增加到6104條,直接稱為胡同的就有1316條。
胡同稱謂的由來
“胡同”兩個字本來不挨邊兒,拼成一個詞該怎么講呢?《現代漢語詞典》和《辭?!返淖⑨尪际牵骸跋?,小的街道。”詞義了然,這還有什么可說的嗎?
明代萬歷年間,順天府宛平縣知縣沈榜,在為官之余,寫了本《宛署雜記》。他記述了明代北京的社會、經濟、政治制度和風俗掌故,是研究老北京不可或缺的參考書。對于胡同,他解釋說:“胡同本元人語……蓋取胡人大同之意。”這種望文生義的牽強解釋,不能服眾。
更多的解釋是,“胡同”是蒙古語“水井”(hottog)的借字表音。蒙古人是游牧民族,拉著勒勒車趕著羊群,逐水草而居,進入中原后,依然很注重水源。因此見著有水井的地方就呼之為hottog,漢人不明就里,記做“胡同”,如此這般就傳開了。
蒙古人把有水井的地方叫“胡同”,很有道理。我出生的地方不是就叫濕井胡同嗎?只是濕井這個名字起得很怪,水井哪有不濕的,難道還有干井嗎?這里有個緣故。原來與濕井胡同相鄰的另一條胡同就叫“甘井胡同”。北京歷來缺水,有口井不易,有口甜水井就更不易,取名甘井足以炫耀其美味難得;而我住的胡同是口苦水井,這多少令人有點沮喪。那該叫什么呢?先是含混不清地叫“井兒胡同”吧,不行,北京有好幾個井兒胡同呢。誰知道你這個井兒在哪兒?后經高人指點,取名“濕井胡同”,既“濕”意盎然,又與“甘井胡同”分庭抗禮,豈不快哉!
因為是借字表音,類似hottog的寫法還有胡洞、湖洞、胡通、火弄、火幢、火巷等。如此問題又來了,說水井怎么記成火弄、火幢、火巷哪?水火不容嗎?有學者考證,元之初不叫胡同,叫火弄、火巷。建造大都時,依據古來做法,在建筑物之間留出一定的間隔距離,平時當做人來人往的通道,發(fā)生火災時就成了防火隔離帶,所以叫火弄、火巷。蒙古人說火弄、火巷,音不準就成了“胡同”。此乃專家的推測,或為另一說。
還有的專家以為hottog是蒙語的“浩特”,指居民聚落之意。原來的聚落很小,只幾個氈包,漸而增多,成為村鎮(zhèn)、城市,比如今天的烏蘭浩特、呼和浩特、錫林浩特等等。當初的浩特即胡同,此又是一說。
日本人多田貞一客居北京多年,1914年他出版了《北京地名志》一書。他認為,胡同是從蒙古語來的,指的是小路、小街、小巷。在蒙古,比村稍大的部落就叫胡同。胡同的意思更近于指村、鎮(zhèn)。他指出胡同不光北京有,蒙古、哈爾濱、吉林、河北、天津、河南也有,而且數量還不少。社會語言學家張清常教授根據1989年郵電部郵電總局主編的《中國郵政編碼大全》統(tǒng)計,全國約有胡同5211條,天津竟占1728條,比北京當時實有的胡同數還多400多條。它說明胡同不只北京專有。
但在北京,胡同文化所展示的豐富內涵和京城特色卻是別的地方沒有的。從胡同一詞的介入、延展,到拿來我用、化他為我,體現了北京的襟懷寬廣,“肚大能容”,消化吸收的能力很強。北京古往今來就是個移民城市,既有接納四方的寬容,又有改良創(chuàng)新的銳氣。
胡同的命名
從胡同的起名和更名,既可以看出北京街巷胡同的變化,又能反映不同時期北京人的心理變化。
1.按地形、河道命名
前門大街路東,有條東西向的短街叫鮮魚口,是條繁榮的商業(yè)街,吃喝玩樂樣樣齊全,據說“先有鮮魚口,后有大柵欄”。順著鮮魚口往東走,折向南的橋灣兒,三里河、水道子、龍?zhí)逗?,這一串相關的地名,隱現出一條古河道。元大都時,通惠河自積水潭由北向東,再向南,而后向東南,流入通州張家灣的京杭大運河。明朝建皇宮時,河道中間一段納入宮墻內,水運中止,但河道仍存,直到清朝后期河水才枯竭?!稓J定日下舊聞考》記載:“正陽門外東偏有古三里河一道”,河水拐彎處有漢白玉“三里河橋”(1953年珠市口東大街修馬路時出土)。鮮魚口是河邊魚市,橋灣兒正好是河道由南向東處,路北有古剎鐵山寺,河水再經三里河、水道子東入龍?zhí)逗?/p>
再如,鼓樓東大街的鑼鼓巷是一條南北向長街,被鼓樓東大街切斷,分南北兩個鑼鼓巷。其實原來叫羅鍋巷,因地勢中間高、兩頭低,像個羅鍋,后來諧音叫成了鑼鼓巷。今天南鑼鼓巷已經整修成文化一條街了,游人如織,頗具胡同的新老風采。
2.按建筑、設施命名
西四丁字街路西,有個磚塔胡同,很有名,因為有一座元代的萬松老人塔。磚塔為九級、八角,實心。萬松老人,名萬松行秀,是金元時期佛教曹洞派大師,名重一時。當年,曾經輔佐成吉思汗、窩闊臺兩代君主的宰相耶律楚材心向往之,拜他為師。元明清三代帝王都很崇敬他,屢次修繕塔院。乾隆時,把七級改為至高的九級。
磚塔胡同有名,還因為它最早出現在元雜劇《沙門島張羽煮海》里。張羽問梅香:“你家住哪里?”梅香說:“我家住磚塔兒胡同。”這說明磚塔胡同已有七百多年的歷史了。
前門大街路西的大柵欄,名揚中外,是京城聚集“老字號”最多的商業(yè)街。如今在街東口支起了一個高大的鐵柵欄,上書“大柵欄”三個字。它說明原來坊墻拆除后,坊門仍作為坊的出入口和標志(牌坊)保留。柵欄有木質和鐵質的,每天定時開啟和關閉,大柵欄里商店多,為了確保坊內安全,裝的鐵柵欄門,高而大。
3.按集市、商店、商品、作坊命名
這一類最多,可以說包羅萬象。比如,米市大街、菜市口、騾馬市、錢糧胡同、鵓鴿市、花市、缸瓦市、鬧市口、大市、小市、油坊胡同、糖坊胡同、豆腐巷、剃頭棚胡同等等。
鼓樓大街西側有條煙袋斜街,向西直通什剎海的銀錠橋,不長,卻古老而著名。新近街東口還建了座牌坊,更顯眼了。過去斜街里有幾家經營煙袋煙具的店鋪,門外掛著一支支烏木桿兒、白銅鍋的大煙袋,特別醒目。有人謠傳當年慈禧太后的煙袋就經常拿到這里的“同泰盛”和“雙盛泰”的兩家商號來通洗,讓胡同沾上皇氣,貼金出名。這條街因受湖岸制約,自東向西的走向是斜的,故稱煙袋斜街。街雖窄卻是鬧市,商鋪密集。過去街中多古玩店、茶館、酒肆、西服店、浴池,有小“大柵欄”之稱。路北鑫園浴池,相傳是大太監(jiān)李連英的后人李福慶所開。街中舊有龍王廟(已毀)和保存較好的道教宮觀廣福觀。
北京最長、最寬的大街是東西長安街;北京最長的胡同當然是與長安街并行的東、西交民巷。原來東交民巷使館多;西交民巷銀行多,兩巷洋式高樓鱗次櫛比,仿佛古城界外的洋胡同。中西合璧,洋人眾多,起名交民,很是切題。其實它原名江米巷,后來由江米改名交民,有一段國家衰落的心酸史。
早在元代,這里臨近大都城南垣,又是通惠河卸下從江南運來漕米的碼頭,所以叫江米巷。明代建北京城,南垣南移緊鄰江米巷,這條昔日的漕運碼頭就成了黃金地段:朝廷的五府六部、翰林院、鴻臚寺、四譯館、太醫(yī)院等機構,都設在這里。清代,一些王公大臣也選中了這條上朝近便、寧靜宜人、秀水潺潺的地方,建府修宅。如,肅親王府、梁公府、慶公府、大學士徐桐官邸等,朝廷把宗人府也設在這里。
1860年清政府與英法俄等國簽訂《北京條約》,各國強行選定了在紫禁城邊的東江米巷建使館。弱國無外交,清政府只好忍辱允諾。江米巷改名交民巷。徐桐自撰楹聯(lián)“與鬼為鄰,望洋興嘆”貼于門上,以泄不滿。1900年義和團攻打交民巷,損傷慘重。肅親王雅好收藏,奇珍異寶付之一炬。
事變后,東交民巷一帶按《辛丑條約》劃歸洋人地界,不許華人在附近居住,各國大興土木,建使館、兵營,筑圍墻、修碉堡、炮臺,路口裝大鐵門,槍口外向,氣勢洶洶。洋人還拆毀衙署、祠堂、民房、倉庫,就近扒開城墻,以圖進出方便。洋人橫行京城,為所欲為,無人敢問,成了堵在國門跟前的都中之都。
4.按官府、衙署命名
北京內城多元明清三朝以及民國時的官府、衙署,且占地較大,目標顯著,蘊藏豐厚的歷史文化內涵。比如東城區(qū)安定門內的成賢街,就是一條保存較好、歷經六百多年的古街。街不長,680米,建有元代的國子監(jiān)、孔廟,遵循“左廟右學”的原則,比肩相連,足足占了半條街。難得的是,一條街陸續(xù)排著四座木牌坊,上書“成賢街”和“國子監(jiān)”,古色古香,獨一無二。更難得的是,在這條古老的街道上,曾走出元明清三朝支撐時政、倒挽狂瀾的五萬余名進士;響徹過三代君主駕幸學宮勸學建功的圣諭。
明代遷都北京后,在內城設立了東西南北中五城的兵馬司,負責捕盜拿賊,維護治安。清代在京師設立過五個巡捕營,由提督九門步兵巡捕五營統(tǒng)領維護京師治安。至今,北京有幾個兵馬司胡同和巡捕廳胡同。類似駐軍、守衛(wèi)的還有營房胡同、校尉營胡同、四川營胡同、校場口胡同等。
5.按寺廟、道觀命名
北京東城的隆福寺和西城的護國寺,當年都顯赫非常,后來成了京城東西兩個最熱鬧的廟市(廟會),如今宏大的皇寺早已不存,只留下街名。
護國寺在西城西四牌樓之北,始建于元代中期,初名崇國寺。當時大都城有南北兩個崇國寺。南崇國寺在今天的中山公園,是遼代古剎,年深日久,現存習禮亭前的8株古柏,悠悠近千年,是京城珍寶。護國寺是北崇國寺,原來是元代丞相脫脫的宅院,后來脫脫舍宅為寺,稱“崇國寺”。明宣德四年(1429年)更名“大隆善寺”。明成化八年(1472年)改名為“大隆善護國寺”,加“護國”二字,成為隆盛的皇家巨剎。
今天西城的護國寺大街,不長,東頭路北有梅蘭芳故居;路南有以演京劇為主的人民劇場,有點京劇一條街的味道。清代,蒙古王公貝勒出資修建廟院,護國寺成了喇嘛廟。護國寺自元至清,累代加恩修繕,規(guī)模宏大,寺分前后兩部分,九進院落。特別是每月的初七、初八兩日廟會時,商賈云集,百技獻藝,萬頭攢動,人聲鼎沸,是老北京的特有節(jié)目。
6.按人名、職業(yè)命名
老北京名人多。那么,名人何以成名呢?有皇上封的,有政府任命的,有自己闖的,也有老百姓叫起來的。以名人命名的胡同,雖然名字高高在上,掛在胡同口,卻也算是留得英名萬古傳,載入了史冊,尤其是植入了民眾的口碑,這恐怕比印在書本里還響亮。
比如,紀念南宋丞相文天祥的文丞相胡同;為紀念抗日犧牲的愛國將領,命名張自忠路、趙登禹路、佟麟閣路,警示后人勿忘國恥。在北京城還有大批以名人命名的街巷胡同,如端王府夾道、遂安伯胡同、石駙馬大街、張皇親胡同等。
有趣的是,許許多多不入流的工匠、手藝人,甚至一文不名的窮漢也有幸入名人胡同籍,留在胡同的門牌上。
以人名、職業(yè)起名的街巷胡同就有意思了,如,豆腐池(陳)胡同、趙錐子胡同、棚匠劉胡同、馓子王胡同、李紗帽胡同等。
7.按動物、物品命名
以動物起名的,有金魚胡同、金魚池、鯉魚胡同、雙魚胡同、干魚胡同(甘雨胡同)、駱駝胡同、驢駒胡同、鴉兒胡同、鷂兒胡同、大鵓鴿胡同、黃雀胡同等;
以食品起名的,有羊肉胡同、熟肉胡同、爛面胡同、干面胡同、黃米胡同、豆芽胡同、豆角胡同、茄子胡同、燒酒胡同、茶葉胡同等;
有的胡同一頭進,中間分了叉,兩頭出,像褲子,就有了褲子胡同、皮褲胡同、褲腿胡同、褲襠胡同、褲腳胡同等。
還有一些以日用品命名的胡同。當年不可缺少的取燈(火柴)、胭脂、胰子(肥皂)、褡褳(扛在肩上、兩頭裝錢物的口袋,又叫“捎碼子”)、馬勺、柳罐、水瓢等物件,到今天幾乎都成了文物,但這些以此命名的胡同還在,提醒人們記住走過來的路。
當然,北京也有一些很美、很雅、很吉利的胡同名字,如福長街、平安里、安樂林、芳草地、杏花天、百花深處、什錦花園等等。近年來,有些不雅、過俗,或不吉利的地名都改了或準備改,對此意見不一。其實,街巷胡同既是歷史的遺存,也是現實的通道,要發(fā)展就必然推陳出新。出新要出在根基上,不可丟棄的是老北京老胡同的神髓,是存活在一代代老北京人心頭的那份人境和諧的情,天人合一的契。
(摘編自《老北京尋夢》 北京大學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