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不作美,連日暴雨,庫水暴漲,人心惶惶。
大山鄉(xiāng)黃書記一個個村莊走訪,察看搶險抗災落實情況。在這些村莊里,他最不放心的就是窩尚村。窩尚村地勢最低,全村三大姓氏分三塊居住,人員比較集中。為保險起見,他已通知全村轉移。
站在堤壩上,洪水一浪一浪撲來,黃書記眉頭蹙成一團,瞅瞅水位警示標,心里如面前的庫水此起彼伏。秘書很殷勤地打開傘湊過來,他“啪”的一下打掉雨傘,狠狠地瞪了秘書一眼。秘書知趣地退到一邊。這時電話響起,秘書不得不上前,輕聲說:“窩尚村徐主任電話,說有急事!”
黃書記急忙接過電話:“咋樣?人員都安排好了嗎?”
“安排好了,都轉移了,就是……”
“就是什么?快說?!秉S書記心里一緊。
“就是……還有一家沒走,是個瞎眼老太太,死活不走。”
“徐老頭,你長點腦子好不?”黃書記聲調不由地高了,脫口叫上了徐主任的外號,“現(xiàn)在都啥時候了?不會找?guī)讉€人抬走嗎?”
“試了,不知道老太太啥時候拿了一把剪刀,她說要是讓她離開家,她就自殺,現(xiàn)在剪刀還架在脖子上呢?!?/p>
“亂彈琴?!秉S書記咕嚕一聲,快步跳上車,對司機努努嘴。秘書會意地對司機說:“去窩尚村,快點?!?/p>
從電話中黃書記大概了解了老太太的情況。老太太姓田名翠花,生有一兒一女。女兒遠嫁外地,兒子五年前在煤礦打工出事身亡。老太太知道后大病一場,精神恍惚,一直不認可兒子身亡這事,總說兒子沒死,只是沒有回家,因思念兒子,常常啼哭,眼睛慢慢地看不見了。村里也曾安排她進養(yǎng)老院,老太太不同意,說她有兒有女,憑啥?還時常掏出大把錢來證明兒子打工賺錢了。其實,那是煤礦給的賠償金。
黃書記眼里濕漉漉的,不覺已到了老太太家門口。焦急而無奈的徐主任,正來回踱步,兩個身材魁梧的青年正手拿一副擔架。
黃書記對迎上來的徐主任說,“你們不用出聲,我來安排”,隨即推門而入,見老太太正坐在床邊,手里真的拿著一把剪刀。
黃書記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大聲道:“娘,兒子回來了。”眾人一聲驚呼,被他用眼神制止。
“兒子?是你嗎?”老太太一驚,渾身顫抖。
“娘,是我呀,你這是干嗎呢?”黃書記邊說邊用手慢慢捂上老太太的手,“你拿剪刀干嗎呀,多危險?!?/p>
“沒事,娘給你做鞋呢?!崩咸珌G掉剪刀,一把抓住黃書記的手,“兒啊,真的是你回來了?5年來你咋一點音信都沒有呀?你聲音?……”
“哦,煤礦井里空氣不好,嗓子有點發(fā)炎……”
“啊,兒子受苦了,讓娘看看……”
說是看,其實老太太已看不見,她雙手顫抖著一遍遍撫摸黃書記的頭。突然,她的手停在黃書記后腦勺不動了,懷疑而猶豫地問道:“不對呀,我記得你這里有顆痣???咋沒有了呢?”
大家一聽非?;炭?,眼睛直直地盯向黃書記。只見他微微一怔,慢慢起身道:“娘啊,我不是在煤礦挑煤嗎?把痣壓平了,摸不到了,你眼睛不好,看不見。你看我肚子上的痣不是還在嗎?”說著,準備撩起上衣。
老太太一把攔住:“好好好,娘不問了,你回來就好?!?/p>
“娘,快走吧,洪水快來了,徐叔不都安排了嗎?”
“走,這就走,我們一塊走?!崩咸皇志o緊抓住黃書記的手,慢慢起身向門外走去。
黃書記一直攙扶著,說:“娘,我買車了,我們坐車走吧?!?/p>
老太太很驚喜:“兒子有錢了呀,還買車了?好好好,娘也坐坐?!鳖D一頓,回頭對徐主任說:“徐老頭盡騙我,我說我兒子會回來的吧!”
坐在車上,黃書記仔細看著老太太的臉,問道:“娘啊,洪水都要來了,全村人都走了,你咋就不走呀?”
“兒啊,我怕我離開家,你回來找不到我咋辦呀?娘一直在等你回來啊?!?/p>
車里一片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