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片開始于一列轟鳴的火車,透過鐵軌,我們看到一個叫花子一樣的男人。這是“文革”末期。3年后,當政治形勢改變,陸焉識現(xiàn)實中的肉身能夠從容“歸來”時,他卻發(fā)現(xiàn)再也回不了家了——他的妻子“失憶”了。由此,影片進入了心理學領(lǐng)域,“治愈”行動也慢慢展開。
首先出面的是組織。街道李主任拿來白紙黑字證明眼前的男人就是她的丈夫。從這里開始,《歸來》使自己完全不同于上世紀80年代的“傷痕電影”,后者的“傷痕”總會被一位正氣浩然的書記治愈。但這次,組織高估了自己的能力,它可以為某個人平反,恢復他的工作,但在對付失憶方面,組織有些力不從心了。
于是醫(yī)生出場了。交談中,我們聽到了一個法語詞匯:Déjà vu(“似曾相識”,一種心理學現(xiàn)象)。為了這個詞匯,陸焉識嘗試了老照片、鋼琴曲乃至讀信這樣的現(xiàn)代心理學治療手段,都無濟于事。妻子的失憶遠非心理學所能抵達。由此,這部影片和一般的“治愈系”故事拉開了距離。我們不得不從其他角度來探究病根,進而尋找治療的門徑。
當“方師傅”的名字一再被妻子提起,我們似乎都意識到了她真正的病根兒,于是,影片又進入了“尋仇”環(huán)節(jié)。然而,這個始終未出場的“方師傅”卻再也找不見?!皩こ稹弊匀徊涣肆酥?/p>
由此,影片似乎避免了政治問題私仇化的窠臼。在那里,“文革”被表現(xiàn)為好人和壞人的斗爭、優(yōu)雅的紳士和流氓無產(chǎn)者的斗爭,甚至性壓抑和健康的夫妻生活的斗爭(請參考《芙蓉鎮(zhèn)》)。我們主人公的病灶似乎遠非那么簡單。
不過,問題還是得到了一定的解決:首先是曾經(jīng)出賣父親的女兒被諒解并搬回了家。其次,通過讀信的方式,陸焉識終于能夠以新的身份“回家”了。但這顯然不是真正的“回家”,陸焉識不得不陪老伴一次次重返火車站,去接那個并不存在的“自己”……
開放式的結(jié)構(gòu)、極簡化的空間、并不內(nèi)在完整的故事,構(gòu)成了這部僅有3個主人公的電影。而“歸來”的主題使影片愿意停留在家庭倫理及愛情這一層面:選擇父女/母女和解,選擇遺忘過去,甚至那個讓女兒背叛父親的理由(爭取《紅色娘子軍》主演的資格)也被輕輕放在一邊,連同那被裝訂在一口大木箱中長達20年的缺席的歷史,也不再被朗讀,“治愈”也不了了之。
若干年過去,他們都老了,但妻子的病一如既往,她的記憶似乎永遠停留在某月5號這一天,這是丈夫“歸來”的日期。影片也結(jié)束于這個奇特的場景:這個不幸的男人在大雪天陪伴著他失憶的老妻,再次去了火車站,癡癡地等待著自己那被永久懸置的“歸來”……
看來,我們的主人公陸焉識只能選擇終身與Déjà vu相伴甚至和解了。或者說,與永恒的失憶和解。但這可能嗎?
《馬丁·蓋爾歸來》
(1982年)
導演:丹尼爾·維加
這部法國影片講述了一個奇特的“歸來”故事:16世紀的法國農(nóng)村,不務(wù)正業(yè)的丈夫突然失蹤,7年后重新出現(xiàn),但似乎變了個人,比以前勤勞肯干,耐心體貼。有人指責他是冒充的,但守活寡多年的妻子卻發(fā)誓他是真的……好萊塢后來翻拍了這個故事,將背景改為南北戰(zhàn)爭,名為《似是故人來》,由理察·基爾和朱迪·福斯特主演。
《再見,列寧》
(2003年)
導演:沃爾夫?qū)へ惪?/p>
這部德國影片講述了一個幾乎不可能的故事:1989年秋天,克里斯蒂娜突然心臟病發(fā)作,昏迷過去。在她不省人事的這段時間里,柏林墻倒了,她所摯愛的民主德國也解體了。克里斯蒂娜蘇醒后,兒子阿歷克斯小心翼翼地隱瞞起這一切,在他們那間小小公寓里,上演了一場民主德國仍然繁榮昌盛的鬧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