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成偉

日本時間11月10日3時49分，高倉健因惡性淋巴瘤去世，享年83歲。按理講，異國他鄉(xiāng)一位演員過世，本是一件極其普通之事。但高倉健不同，他影響了那代人的生活審美，也引爆了大多數(shù)人的緬懷。就像當(dāng)年處于封鎖之下的人們偶然在電臺里偷聽?wèi)T了“靡靡之音”，突然有一天要面對鄧麗君之逝一樣。

這是那個時代人們對生活的追問和反思，更是那個時代中國人夢里的自己。

1978年，日本電影《追捕》成為中國封閉時代結(jié)束后的第一部外國電影。那之后，中國的銀幕上開始從《地雷戰(zhàn)》《地道戰(zhàn)》一下子跨越到了高倉健。這種改變讓觀眾突然意識到原來“日本鬼子”也是有情有義的人。早期電影渲染帶來的“中日仇恨”，開始被一種無國界的“愛情演繹”削減。當(dāng)然，這也讓電影主角——硬漢“杜丘”的沉默與孤獨，成為日本的一個符號。

其實，按照年齡界限，我沒趕上這波。我對高倉健所有的印象不僅僅是認知的困惑，還有著時代的隔膜，反而不如《射雕英雄傳》的郭靖和黃蓉，甚至不如《香帥傳奇》的楚留香?？晌业耐瑢W(xué)中卻偏偏有一個人叫杜丘，名字由來不言而喻。這就像受韓劇影響的80后生娃取名非要帶著幾番韓國酸菜味道一樣。

無論多么偉大的人，都難逃時代的各取所好。的確良的樣布是70年代的上好衣料，香奈爾的粗花呢套裝，是世界大戰(zhàn)后女性解放的宣言，瑪麗蓮·夢露的風(fēng)靡，與鄧麗君的傳奇一樣，全因時代和那個時代下的人民需要她們的風(fēng)情。而那個時代自從有了杜丘，中國女人彷徨的內(nèi)心開始躁動：原來，男人還可以這樣。

這不可小覷，女人的審美影響男人的追求。據(jù)說，“杜丘”那件出名的風(fēng)衣被頗有經(jīng)濟頭腦的某服裝廠生產(chǎn)了10萬件，不日售罄。那一年，不論是資歷和輩分都怯生生的張藝謀還不到而立之年。他開始豎起衣領(lǐng)，常常沉默，并辭去了工廠的工作，考入電影學(xué)院。他說，“杜丘”是一盞明燈，為自己指明了未來的方向。

其實，拋開高倉健的人格和演技，中國觀眾為高倉健傾倒，是因為他們在尋找那時的文化環(huán)境、人情世故、生活碎片中可以仰望、可以顧盼的一個立體的精神形象。在中國人最需要“杜丘”的時候，他出現(xiàn)了。正如中國人需要崔健的時候，崔健出現(xiàn)一樣。

當(dāng)然，人們不僅留戀那個時代的硬漢，更多的是緬懷自己的青春。只可惜，粉絲的老去和影星的離去一樣，都是一件主觀上不忍直視的事情?！岸徘稹迸c他的那個時代，早已不復(fù)。我們只能在追憶里對那個電影時代硬漢透露出來的精神芬芳黯然神傷。

當(dāng)然，倘若有一個人能超越中日國度，深受中日人民敬愛，成為兩國人民的“共同記憶”，這個人一定是高倉健。

高倉健的離去，悲傷了整個日本，也惋惜了半個中國。不可否認，那景、那人、那事，抹不去的依然是時代里青春的美好印記。但是拋開那些時代記憶，誰的年華不老，誰的青春不離不棄？

而今，“長安城里一切已經(jīng)結(jié)束，一切都在無可挽回地走向庸俗”。那就讓高倉健安然地留在那個時代吧，讓他繼續(xù)孤獨地躲開娛樂價值幾乎是全部內(nèi)容與核心，精神力量已全然無息的今天！

畢竟，蒼老師屬于全人類，高倉健只屬于那個時代的一小群人。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