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華生

心碑

◎王華生

淅淅瀝瀝的小雨下個不停，肖晗老師的追悼會在村委的大院里進行。致悼詞的老校長一字一淚泣不成聲。村民哭聲一片舍不得，肖老師就這樣匆匆離去。

星期天的下午，喉嚨沙啞的肖老師騎自行車去醫(yī)院看病?？吹揭粋€大約六歲的女孩在路邊的麥田里嚎啕大哭，詢問得知她的弟弟剛剛掉進了一眼水井里。孩子你快去喊人，肖老師說完就跳了下去。這是一眼多年不用的土井，水里漂浮著厚厚的垃圾，井壁長滿了厚厚的青苔。肖老師一手攜著孩子，幾次努力想爬上去都沒能如愿，只好用雙手拼盡全力頑強地托著。雖然陽光和煦可井水依然冰涼。等把孩子打撈上來，雙手沾滿泥巴和青苔的肖老師再也沒有睜開那雙智慧的眼睛。

肖晗師范畢業(yè)告別了家鄉(xiāng)和親人，只身一人去一所離家四十里路的農(nóng)村小學當了教師。生活對一個十六歲的姑娘來說，如同藍天白云一般的純凈美好，一定好好工作做一名合格的人民教師。同學們，今天下午的課外活動就是在體育場西側(cè)的校田里栽種石榴樹。每兩位同學共栽一棵，給它起一個漂亮的名字，把班級、種樹人的姓名寫個牌子掛在樹上。以后果樹的澆灌、施肥、噴藥、剪枝就是你們的了。用你們的雙手去耕耘，用你們的愛心去呵護，用你們的汗水去澆灌，到了秋天一定會收獲累累碩果。孩子們聽著老師的話語，似乎嘴里已經(jīng)嘗到了果實的甘甜。有的同學還咂了咂嘴巴，從嘴里一直甜到了心里。那熱火朝天的勞動場面似一曲強勁的交響樂帶著孩子們美好的祝愿在校園的上空蕩漾著，飄向

遠方。

春夏交替，綠油油的葉子像油墨刷過一樣，盛開的花蕾似一場正在吹奏的嗩吶演唱會。韓霞擔任的每一屆畢業(yè)生的合影都會在這片石榴樹前，她還用盛開的石榴花精心制作成花卉標本，寫上寄語送給了全班每一個畢業(yè)生。孩子們手捧石榴花落淚了。秋天到了一盞盞小燈籠掛在了綠葉叢中。石榴慢慢地長大，累累的果實壓彎了樹枝，有的裂開了大嘴，真像學生一張張可愛的笑臉。那火一樣的石榴花，火一樣的熱情，讓一個個天真幼稚的孩子慢慢長大找到了自己生活的方向。

肖晗一直擔任畢業(yè)班的語文課、體育課兼班主任。學校辦學條件差經(jīng)費不夠用，她就自己動手自制教具，有時把留著給孩子買奶粉雞蛋的工資買了體育器材。外地工作的丈夫體諒她，知道她一個人在家沒人照顧，又那么拼命地干。好好干吧，把孩子帶好教好。她說，我不能調(diào)離，我離不開這群孩子，孩子也離不開我。肖晗的笑容里含著淚花，一顆顆落在了丈夫的臉上。

肖晗是拔尖的小學語文教師，是教育改革的急先鋒，經(jīng)常外出講公開課，還是一個寫作學會的會員。作文課上常把自己的作品讀給學生，學生的臉上慢慢泛起了燦爛的春色，一顆顆水晶般純真的心里隱現(xiàn)了一個狂妄的夢：寫小說，要當作家?！妒窕ā肥殖瓐蟪霭媪?。晚上加班看稿改稿抄報，小報見了大報，學生成了作者，作文變成了小說。

五十六歲的肖老師還沒有等到退休證就走了，這么快這么突然，讓人來不及思慮。拋下了一節(jié)沒有講解完的語文課，一摞沒有批改完的作文本，一期沒有整理完的石榴花校報。黑紗圍著的肖晗站在石榴園前目視遠方微笑著，身后盛開的石榴花，似一盞盞燃燒的燈火，燃得盡情沒有一點嬌氣。

淅淅瀝瀝的小雨不停地下著，人們熱淚長流默默為她祈禱。一冊冊珍藏多年精心制作的石榴花標本紀念冊又回到了她的身邊，圍了一圈又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