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人天
一夜出走
◎王人天
孫青窩著火來到小集鎮(zhèn)的街上,毫無目的地瞎蕩,不知道該去哪里?;厝?,不行,剛才是跟老婆賭過咒的。想起婆娘,孫青的氣就上來,她也太不講理了。
他抬眼看:小鎮(zhèn)的夜景,雖比不上大城市,卻也有了幾分繁華的景象。這幾年,確實變化不小,改革春風(fēng)才一吹,小鎮(zhèn)就呼啦啦的熱鬧了起來了。火柴盒式的房子如蕎麥發(fā)芽一般長了起來,鱗次櫛比;商店、時裝店、肉鋪、食館擠擠嚷嚷挨挨擦擦;發(fā)廊、歌舞廳、按摩美容廳更是從天上掉下來一般,出現(xiàn)在人們眼前;穿高跟鞋、穿著似露未露白花花的大腿露在外面的摩登女郎一夜之間就出現(xiàn)在尚未睡醒的村民眼前。那些村民白天上街,真不敢睜開眼睛見一見那些未曾露面的世界,整夜整夜軟綿綿激蕩情愛的歌聲吵得人心里癢酥酥的,弄得一些小伙子年輕姑娘白天當黑夜黑夜當白天的整夜整夜不歸家。也逗得那些老年的村民過路時偷眼瞧瞧里面的世界。
去逛逛舞廳嗎?孫青不敢,也不想去,那里面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不知道。但是,剛才只因為他和妻子說起舞廳的事情,妻子才跟他吵架。他本想辯解一番,可妻子不容他辯解,就發(fā)了火,說:“走就走,有什么了不起的,媳婦這哈家的,天下有的是,三只腳的難找,兩只腳的可多得很,明天我就去帶一個來給你瞧瞧。”其實,那是大話,其他的女人他根本沒去招惹過。
這下可好,吵了架,獨自一個人在街上瞎蕩,連一個心疼的人都沒有,如果碰上個人,能說跟妻子吵架出走了嗎?那不把臉丟盡了。
回不去,這不盡的長夜,怎樣才能熬到天明,去朋友家,朋友知道真相,以后豈不成為他們飯桌上的笑料。不去不去,眼前出現(xiàn)一個夜宵攤,他想到那兒去消磨掉一些時間,伸手摸摸口袋,才知一分錢也沒帶著。只好懊惱地轉(zhuǎn)身,朝一張臺球桌走去,看看人家打臺球。
這時,只見有一個人影在一家商店門前閃了閃,然后站到了商店側(cè)角的暗影處,一動不動,兩只會發(fā)光的眼睛望向臺球桌旁的孫青。
孫青一動不動,毫無所樂毫無所喜地看人家打臺球,不過,他萬萬沒想到有一個敵特在監(jiān)視著他的一舉一動。
足足監(jiān)視了一個鐘頭,沒有異常,那人影走進了商店。
他根本沒去過舞廳,孫青只不過是耳門上聽炮響,聽那些打工的伙伴吹的,說舞廳如何如何。怪只怪他掙的錢被偷了,在火車到達曲靖后被摸上車來的小偷偷去了。說給妻子聽,又談起舞廳,妻子能信嗎?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反正妻子是認定嫖野娘們耍了錢。
越想越氣,別的人不相信咱孫青,連你柳杏也不相信咱孫青,自從結(jié)婚三年來,咱是老實人,何時越過軌,都是恩恩愛愛地過日子,何況有了一個可愛的小寶貝。
說起那小寶貝,實在可人,兩只小眼睛一轉(zhuǎn)一轉(zhuǎn)的,烏黑晶亮,常會望著他有點塌的鼻子,伸出小手去撫弄。
天下起了雨,街上的人朝四下逃散,眨眼間,就各歸其所。只有孫青一人冷冷清清地留在街上,身上的衣服濕了一半。要回去,不行,這回非得做給她瞧瞧,讓他以后再也不敢小看男人,咱孫青不是孬種。
然而天上雨實在下得猛烈,衣服全濕透了,他鉆到一家屋檐下,雨是掃風(fēng)雨,避不住,刷刷地朝他的臉上、頭上、脖子里灌,腳下流成一股小水。
他開始瑟瑟發(fā)抖,覺得一陣比一陣冷,要是此時躺在被子里,身邊有一個嬌小的美人陪著,多好。他將身子朝墻上靠了靠,這時夜空中傳來一個嘶啞的時起時落的聲音,隨后只見一個嬌小的身軀舉著傘在大雨中失魂落魄地喊著走過。
一看那身影,他就知道是柳杏??粗Щ曷淦堑臉幼?,眼圈有些發(fā)熱,他想喊他想說“我在這里”。然而他的喉嚨沒有出聲,他只是眼看著她走過,看著她嬌小的身軀消逝在黑暗深處。
身影已過去很久,雨不停,孫青想:她會不會回去了?身上實在有些冷,抵擋不住,“咱回家去瞧瞧,看她怎樣?”
家門上鐵將軍把門。咦,這婆娘什么時候了還在外面找,心頭一熱,覺得一股暖流穿過身體?!耙钦也恢?,他會不會一夜找到亮?”這樣想著,轉(zhuǎn)身沖入了雨中。
(責(zé)任編輯 劉月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