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騰佳
(蘇州大學外國語學院)
李騰佳
(蘇州大學外國語學院)
本文以解構主義為理論基礎,通過分析阿特伍德的后現代主義經典小說《美洲紅鹮》,從對人物形象的分析論證阿特伍德對兩性關系的解構,阿特伍德的嘗試挑戰(zhàn)了傳統(tǒng)意義上的男女關系,強調了人物關系中的不確定性。阿特伍德對《美洲紅鹮》中兩性關系的解構體現了鮮明的后現代文本特征,突出了后現代意義的革命性和解構本質。
《美洲紅鹮》 阿特伍德 解構 兩性關系
解構閱讀是一種揭露文本解構與其西方形而上學本質之間差異的文本分析方法。解構閱讀呈現出文本不能只是被閱讀成單一作者在傳達一個明顯的信息,而應該被閱讀成在某個文化或世界觀中各種沖突的體現。一個被解構的文本會顯示出許多同時存在的各種觀點,而這些觀點通常會彼此沖突。將一個文本的解構閱讀與其傳統(tǒng)閱讀來相比較的話,也會顯示出這當中的許多觀點是被壓抑和忽視的。
瑪格麗特·阿特伍德(Margaret Atwood)榮獲諸多重要的國際文學獎項諸如“總督獎”(The Handmaid’s Tale,1986)、“布克獎”(The Blind Assassin,2000)等等,被公認為加拿大繼諾斯·弗萊(Northrop Frye)后,最具國際影響力的加拿大文學家和文學評論家。她的作品是“加拿大文化和政治生活中的重要聲音”。[1]我們一般把阿特伍德的作品分為三個階段。前期,阿特伍德是一位憤世嫉俗的激進女權主義者。在她的作品中女性都處于喪失自我、無所適從的生存狀態(tài),兩性關系非常緊張。中期,阿特伍德認為男性和女性都處于人性被壓抑的難堪境地。后期,阿特伍德立足于社會現實,提倡和諧的兩性關系。《美洲紅鹮》是阿特伍德的中期作品,我們從解構學的角度分析這篇作品,發(fā)現其中包含了作者三個時期的思想,是一篇承上啟下之作,從中可以看出作者思想發(fā)展的脈絡。
《美洲紅鹮》是小說集《藍胡子的蛋》中的一篇優(yōu)秀的小說,講述的是一對中年夫婦(妻子克莉絲汀和丈夫唐)帶著他們的小女兒莉莉安一起去特立尼達島旅行的故事,這是一對感情上已經疲倦多時的中年夫婦,丈夫一直覺得自己很累,妻子的一切行為都圍繞著丈夫展開,在一個美麗的下午,他們看到了美洲紅鹮,他們那沉寂多時的感覺也重新得到了點燃。
女權主義是近些年來最有意義、最廣泛的批判流派之一。解構主義批評家喬納森·卡勒曾說過:“將當代批評描繪為新批評、結構主義,接著,又是后解構主義之間的一場紛爭,人們將會發(fā)現很難公平對待女權主義批評,而女權主義批評對文學規(guī)則的影響,比之任何一個批評流派更為深刻。”[2]要解構男性中心主義,女權主義首先需要解構的就是陽物中心論與理論中心論之間的一種不可分離性,而解構主義則致力于對中心性和解構的消解,試圖摧毀所謂的在場的結構和中心。由此可見,兩者不謀而合,挑戰(zhàn)的正好是同一個觀點。女權主義要消解的是數千年的傳統(tǒng)文化——男性中心主義,而解構主義要消解的是西方數千年傳統(tǒng)文化的根本原則——形而上學也就是理性中心主義。在解構主義者的眼中,要消解理性中心主義,從男性中心主義入手是最便利、最直接的了。
在阿特伍德《美洲紅鹮》這部作品中,主人公克莉絲汀是位很賢良的妻子,她跟大多數女人一樣渴望獲得丈夫的關注與肯定,然而這種小小的愿望在多年沉寂的感情之下卻顯得那樣遙不可及。“她不想一個人出去購物,盡管唐這樣提議;她覺得,無論自己試穿什么,都無法看上去好一些,或者,準確點說,她看上去怎樣不太重要。她試著想些別的消遣,主要是為了唐”,[3]丈夫唐是克莉絲汀生活的中心,她為了他而打扮,為了他而生活,然而生活中的丈夫卻讓她失望?!啊乙阏矍魄?,我到底看上去什么樣?!龝f?!沂懿涣嗽龠@樣隱形下去?!盵3]生活中丈夫的無視讓她無法忍受。她有過逃離的想法,她累了,她想擺脫現在的生活,她覺得一旦她的小女兒年齡夠大她可以再做份全職的工作。她可以溫習打字和速記,找一份工作,她不會把那么多的心思都放在唐身上,會有個打扮得漂亮點的理由。
從《美洲紅鹮》這部作品中可以看出作者阿特伍德對女權主義的呼吁,通過自己的創(chuàng)作喚醒女性對自身權利的追求。美國的評論家認為阿特伍德常具備一種女性族類的偏愛,在她寫的小說與非小說的文字中,她經常描寫及傳播作為婦女、加拿大人及作家或是三者合而為一的禮儀與經驗。她高舉大旗,一面寫著“這就是我們”,一面寫著“不要指責我們”。[4]阿特伍德在這篇小說中對傳統(tǒng)的男權主義進行了解構,倡導女權主義的崛起,所以之后女主人公克莉絲汀并沒有在男權主義的泥潭里繼續(xù)沉淪,而是產生了改變現狀擺脫現有生活的想法,有了對自己獨立人格的追求。
克莉絲汀深愛著自己的丈夫唐,雖然她因為丈夫對感情的麻木而困擾,但是與通常的性別大戰(zhàn)中截然對立的女主人公不同,阿特伍德并沒有把克莉絲汀描寫成夫權的受害者或犧牲品;而唐也并非一副孔武有力、面目可憎的大男子主義的形象;相反,阿特伍德把唐刻畫成為了一個非常累,在精神上飽受摧殘的人物形象。
在作者對唐的描寫中,一個累字貫穿全篇。這是文中描述唐睡午覺的一段:“他挑了一張床,伸開四肢朝天躺。嘴巴微微張開,臉上的皮膚被重力推向耳朵,結果這個姿勢的他比醒著時,看上去更緊張,更消瘦,鷹鉤鼻更明顯。更像死人,克莉絲汀仔細看了看,這樣想道。躺在棺材里的人通?!谒邢薜慕涷灷铩瓷先ザ际萘?。唐入龕的這幅畫面最近太經常劃過她的腦海,攪得人心神不寧?!盵3]這一段細致的面部描寫從外貌的角度寫出了唐的累,他精神上的緊張。
“他站起來走開。從百慕大短褲下露出的腿,依然非常白,腳后跟周圍多上了一層粉色的釉。他曾經健壯的身體,也失去了氣度,向腰和屁股下滑。他開始傾斜。從后看,他松松垮垮,意志消沉,像個禁閉在監(jiān)獄里的男人,盡管正面看還算敏捷?!盵3]這段文字從身型的角度描繪出了一個被生活壓力壓迫得身材變型的男人形象。
從上面兩段描述我們可以發(fā)現阿特伍德顛覆了傳統(tǒng)男權社會中男人高大的形象,而是講述了一個精神緊張、身心俱疲的男人對感情的麻木,他對身邊什么事情都漠不關心。這是一種對傳統(tǒng)男權主義的解構。
男主人公唐很緊張很累,他只是麻木地應付著生活中的一切,他根本沒有精力去感受妻子克莉絲汀對他的愛意,他在感情上很蒼白,感情生活尤為凄慘。他也想改變這種現狀,他來特立尼達島度假也是為了休息,為了擺脫這種累的狀態(tài)。在這里,阿特伍德讓讀者意識到不僅僅是女性,男性也是現代社會的受害者,一些男人甚至處于比女人更不利的地位。兩性共處于病態(tài)社會,共處于人性受到壓抑的難堪境地。因此,兩性應同病相憐,消除相互之間的對抗狀態(tài)。
解構的兩大基本特征分別是開放性和無終止性。解構是沒有終點的,當我們得到一種觀點的同時,另外一種觀點也許已經潛伏在其中了。
對女權主義的倡導以及對兩性關系麻木的同情并不是作者的最終的思想,阿特伍德最高明的地方在于最終對兩性關系的升華——在看到美洲紅鹮之后,沉寂多年的感情被重新點燃。在這里對兩性關系有了重新的定義,即兩性關系是人類社會賴以生存的基礎和動力,一旦處理不好,將會給整個人類的生存帶來災難,而兩性和諧是人類社會勇往直前的必然保障。這應該也是作者對兩性關系的終極理想吧。
文章最后,在主人公們看到美麗的美洲紅鹮的時候,男主人公唐拉住了女主人公克莉絲汀的手。文中是這樣描述的:“唐拉住克莉絲汀的手,他有一段時間沒這么干過了;但盯著鳥兒看的克莉絲汀事后才注意到。她覺得自己是在看一幅畫,畫著異國情調的花朵或是長在樹上的紅果,間隔均勻,像中世紀繪畫里花園中的水果,實在,邊緣清晰,色彩原始。柵欄的那面是另一個世界,不真實,同時又比這一面的——男人們,女人們,穿著輕而薄的衣服,老化的身體,還有這艘老朽的船——更真實。她自己的身體似乎脆弱而空蕩,像吹制的玻璃?!盵3]阿特伍德通過描繪女主人公的眼前所見,勾勒出了自己理想的情感的伊甸園,那里面有男人,有女人,有諾亞方舟,有空靈的身體,沒有煩惱,沒有緊張,只有純真的情感,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在《美洲紅鹮》這篇小說中,作者以男權主義的現實為切入口,先講述了一個全心全意為丈夫付出的女人是如何在生活中被丈夫忽視的;然后借女主人公的心理活動展示其對獨立人格的追求,倡導人們去關注女權主義,去保護女性的合法權益;但作者并未一味地強調男女的對立,而是轉而描述他們統(tǒng)一的一面,表現文章中的男主人公也是面臨著巨大的生存與情感壓力的,作者希望兩性能夠同病相憐,消除相互之間的對抗狀態(tài);作者也并未止步于此,文章最后,作者表現出了大師的風范,她將自己對兩性關系的美好憧憬融入文章之中,希望兩性之間能夠達到一種和諧的境界,這也是作者認為最理想的兩性狀態(tài)。
[1]劉玉梅.意象鏈及其背后的情懷——《藍胡子的蛋》的意象分析[J].外國文學與文化,2012(S1):22.
[2]傅美蓉.淺析女性主義與解構主義的關系[J].咸陽師范學院學報,2008(1):70.
[3](加)瑪格麗特·阿特伍德.藍胡子的蛋[M].柴妞,譯.南京:南京大學出版社,2010:123-158.
[4]馮亦代.阿特伍德新作——《強盜新娘》[J].西書拾錦,1994 (6):1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