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顯斌
民國時的北京大學,學生與老師之間,圍繞學術開戰(zhàn),是屢見不鮮的事。
一次,一位教授講課,講到一個問題,正滔滔不絕時,一個學生“呼”地站起來,告訴教授,你的見解是錯誤的,值得商榷。教授睜大眼,當然不服輸,認為自己見解正確。為了說服這個學生,教授引經據(jù)典,可是,這個學生卻難以接受,始終堅持自己的看法。
大概是出于檢查這個學生是否被自己的見解所折服吧,期末考試,教授毫不猶豫,出了這個題目。待到試卷下發(fā),這個學生拿過試卷一看,竟然是這個問題,提起筆,毫不客氣,把自己認為正確的答案寫下來,交了上去。結果,他的期末考試成績沒及格。
沒及格得補考,試卷,仍然由這位教授出。
教授再次將那個題寫出來作為考題,心說,小子,這回該知道變更了吧,再堅持,還得補考的。學生拿起試卷看了,仍是那道題,再次拿起筆,毫不猶豫,寫出自己認為正確的答案,交了上去。
評分結果,沒有及格,還得再次補考。
教授有點生氣,這個學生怎么一根筋啊?為了試探學生,教授再次出了這道題,學生仍拿起試卷,寫上自己認為正確的答案。
這次,沒有補考,學生竟然及格了。之后,教授特意找到學生,兩人再次探討起這個問題。至于誰對誰錯,此時已在次要,關鍵是,這個問題要弄明白。
這樣的尷尬,俞平伯任教之初,也遇見過。
俞平伯當時講古詩,講到“枯桑知天風,海水知天寒”時,說古詩中有很多這種反訓的事例,所謂的“知”就是“不知”。一個學生聽了,立馬站起來反駁:“你說得牽強,請舉例?!庇崞讲B連舉了七八個這樣的例子,才讓這個學生接受,坐了下去。
胡適也遇見過這樣的尷尬事。那時,胡適是北大文學院院長,在學術界,更是大名爆響,誰見了,都要低頭稱一聲“胡博士”。可是,在北大,學生們也不是時時買胡博士的賬。一次,胡適的課,他把自己認為最拿手的胡氏紅樓研究拿出來,給大家講解。就在他談得得意非凡時,一個學生站起來,反駁道:“胡博士,你談得不得當,下去吧?!?/p>
胡適頓時十分尷尬,對這個學生道:“無論如何,應該讓我說完啊?!?/p>
那個學生聽了,點點頭,同意了:“好,你繼續(xù)講?!逼渌瑢W也點頭,同意胡適繼續(xù)講下去。
事后,胡適擦著腦門上的汗,反而得意地說:“這就是我們的北大,這也是北大之所以為北大啊?!?/p>
在學術上,甚至做人上,平等是一種土壤,在這種土壤上,才可能開出絢麗的花朵。
(摘自《做人與處世》2014年第21期 圖:賈培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