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鮑爾吉·原野一起開過幾次筆會,覺得他是個有趣的人。
筆會要參觀,時間安排緊湊。參會的作家常因為睡不了懶覺而感無奈。當人們勿勿吃早飯的時候,看見鮑爾吉·原野一身矯健地跑步回來,洗澡、吃飯、上車。在車上,他戴上遮光罩倒頭便睡。停車后,參觀七七八八,上車又睡。
聽他說,他在德國的斯圖加特的山上待了一個月,應德國外交部邀請訪德。他問德方人士:我來干什么?德方人士說:那是你的事,我們不知道。于是,他在德國的山林中跑了一個月,然后在房間里讀《盧布林的魔術師》。他說他對德國沒留下什么印象,只見到不少外國人,估計多數是德國人。
鮑爾吉·原野在國內外幾十個地方跑過步,用大步丈量村莊、草原、馬路和河邊。開筆會期間,他每天都跑,早起晚睡。我問他為什么這么刻苦跑步(他快跑,每天八公里)。他沮喪地說:不跑步像得病一樣難受,只好跑。
跑過步的鮑爾吉·原野,挺拔健美,神色寧靜,我覺得他活得好幸福。
他幸福的另一個依據是能吃,食量超大。吃米飯,他棄碗而用盤子,滿滿一盤子飯在他嘴邊風卷殘云入肚。他吃得太香了,鋼鐵般的牙齒可以嚼碎任何食品。吃完,他會用眼神向大家表示歉意。
我沒看過鮑爾吉·原野喝酒。
在游覽中,鮑爾吉·原野獨往獨來。當大伙像蟻群一樣集中移動時,他像螞蚱一樣蹦來蹦去,且漫不經心。但看他寫的筆會文章,他把一切看在眼里,細微準確。
我感到鮑爾吉·原野是個敏感多情的人,雖然他極力掩飾這一點。在海南,我們餐中飲茶,他端著鐵壺續(xù)熱水,每次放下鐵壺,他都仔細看看地面有沒有螞蟻,他不愿把螞蟻扣在鐵壺下面。一次游覽某府邸,大家從門口走出,誰也沒注意地上有幾只黑蝴蝶的遺駭。大伙走遠后,原野偷著回去把這些蝴蝶遺駭捉起來,放進草叢里。
他會長時間觀察樹上的落鳥。他會短時間與當地老百姓打得火熱。他的機智幽默很容易和人打成一片。
這個強壯有力的蒙古男人,有一顆善良的心。
鮑爾吉·原野很少跟大家討論文學,他很少說自己的作品。但他的散文具有廣泛的影響力。在中國文壇,常常是文人寫的小說文人看,文人寫的散文也是文人看,這個堡壘很難打通,鮑爾吉·原野的幸運在于,他的作品有很多各個行業(yè)的人在閱讀。這是一種很大的能力。他的文風細膩、豪放、簡潔、準確,讀起來令人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