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像最大的魅力大概就是能夠運用視聽語言,將人的思想在一個專屬的空間中最大化地釋放,換句話說,有些電影,是一定要進入電影院觀感的,有一些所謂電影,則可以看完碟片隨手就扔進垃圾桶。2013年,《一代宗師》、《毒戰(zhàn)》、《天注定》三部影片具有非凡的意義。《一代宗師》拍攝4年,是王家衛(wèi)拍得最久的一部作品,期間還出現(xiàn)了一次意想不到的定檔和跳票。2013年人們同4個過去的每一年里一樣,習慣了它變成《一代失蹤》的電影,沒想到它驚喜地上映了,王家衛(wèi)沒有獲得任何電影節(jié)的最佳導演獎,倒是讓章子怡如愿登上金馬獎影后的寶座?!抖緫?zhàn)》是杜琪峰的第一部“北上”合拍片,當人帶著質疑的心情,以及戴上之前很多北上的香港導演賜予我們的“有色”眼鏡進入這部影片時,卻發(fā)現(xiàn)連講相聲的李菁,在其中都“銀河印象”,風格十足?!短熳⒍ā肥琴Z樟柯的第七部電影,該片入圍第66屆戛納電影節(jié)主競賽單元,是2013年唯一一部入圍主競賽單元的華語片?!短熳⒍ā吩陉┘{電影節(jié)展映后的劇透,讓許多中國記者問回到國內(nèi)的賈樟柯“《天注定》在國內(nèi)上映沒有問題嗎?”,引得賈樟柯一臉不快地反問“我們很早就說過已經(jīng)拿到龍標,為什么你覺得《天注定》不能在國內(nèi)上映?”但是沒過多久,眾媒體就接到了“不報道《天注定》相關信息”的命令。
三部影片,三位導演,王家衛(wèi)、杜琪峰、賈樟柯,前兩位在今年的各類影展獎項中,紛紛入圍最佳影片和最佳導演,卻都空手而歸,后一位沖進了戛納主競賽單元,拿到了最佳劇本獎,國內(nèi)觀眾卻仍無緣與他的思想呈現(xiàn)在銀幕上進行交流。他們也都有一些共同點:大名鼎鼎,卻又少一些親和力;不是那么地愛拋頭露面,卻是華語導演界中難得被戴上“偶像”帽子的人選;不是票房導演,卻是風格化品質的保證;他們的影片在華語導演中少有地實現(xiàn)了思想性和藝術性的統(tǒng)一,他們在海外的影響力甚至要比國內(nèi)的影響力要強。致敬這個詞用在他們身上,不是實至名歸也是合情合理。
王家衛(wèi)的電影從《旺角卡門》開始,到《阿飛正傳》、《東邪西毒》、《重慶森林》等,一直都在構建他獨特的電影空間,重點是他似乎一直離電影市場很遠,有口碑無票房的標簽緊緊跟著他,他始終不緊不慢、晃晃悠悠,可他的電影一直不缺投資商,他的電影里出現(xiàn)的始終都是大牌明星,光憑這一點,他就已經(jīng)算是大師。電影圈內(nèi)唯一一個不寫劇本就開拍,拍攝時常未知,超支是常態(tài),不給演員看劇本就能夠簽下大牌的導演,難數(shù)出第二個。正是因為王家衛(wèi)的慢、他對一個鏡頭執(zhí)著的NG,他把影片中的每一秒都當一分鐘認真對待,這樣種對待電影的態(tài)度,我們要向他致敬。他折磨演員的故事也在電影圈中被傳得津津樂道,《阿飛正傳》里張國榮和張曼玉有一場吻戲,這場戲被NG了幾十次,最后梁朝偉在爛屋哭的那3分鐘鏡頭效果,是王家衛(wèi)逼迫最怕老鼠的梁朝偉在老鼠最多的九龍城寨呆上一周的結果?!兑淮趲煛匪麑⑦@種琢磨的精神發(fā)揮到了極致,拍攝4年就不說了,梁朝偉在拍攝期間骨折、舊傷復發(fā)一度停拍,章子怡因“八卦掌”出擊無力被王家衛(wèi)黑面要求加班練習也不只是說說而已。這么一個25年不變的導演,在電影市場層出不窮的變化下,始終如一,可敬可畏。
杜琪峰被譽為港片堅守者,大家把他和大陸電影商的合作,看成是“最后一位北上”的導演。他的銀河映像工作室就像一個電影工廠,有自己的編劇團隊、自己的影棚,還有一幫相熟的演員,鐵桿的程度可以稱為“銀河映像幫派”,他的警匪片取景很多都在“銀河映像”周邊的街道,可以說,杜式警匪片從硬件上,并不需要多大的投資。雖然他和王家衛(wèi)是截然不同的兩個幫派,但也有共同點,口碑好票房號召卻不是最佳,直至2011年杜琪峰拍的愛情片《單身男女》,內(nèi)地票房才過億。他的第一部香港、內(nèi)地合拍片《毒戰(zhàn)》創(chuàng)下了他所有警匪片的票房最高紀錄。這樣的一位導演,錢不是他擔心的,即使國內(nèi)票房不如人意,海外版權的銷售也不會讓他坐吃山空。影評人舒琪說杜琪峰是一位“一流的風格家”,這種一流也是從工匠一步步走來,雖然他不愛參加頒獎活動但他會不斷自省,在他后來的影片中能看到他自己對前作的繼承和修正,才有了《毒戰(zhàn)》的北上而不變味。
賈樟柯一直專注現(xiàn)實主義題材,這在第六代導演逐漸轉型的隊伍中,比較難得。他影片中的思想性和藝術性,不像王家衛(wèi)和杜琪峰的影片那樣具有美學上的觀賞性,賈樟柯喜歡大量樸實的鏡頭、演員盡量群眾化的表演,大量小鎮(zhèn)青年和鄉(xiāng)土題材的表現(xiàn)也容易引起兩極分化的觀感反饋??梢哉f,賈樟柯是從國外電影節(jié)上火起來的,拿了獎之后才讓眾多電影發(fā)燒友通過市場上流通的一些盜版碟片認識他。賈樟柯一直關注邊緣小人物的生活境況和心理,不論是思想上、內(nèi)容上,還是拍片的手法上,他都采用客觀、冷靜記錄式關注。當?shù)弥Z樟柯首次嘗試的古裝片《在清朝》已開拍時,本以為他腦子開了竅也要嘗試下轉型,沒想到《天注定》是他在拍攝第一次嘗試的古裝片《在清朝》中萌生的想法,于是立刻停止《在清朝》的工作轉身去拍了《天注定》,現(xiàn)在《天注定》何時在國內(nèi)上映杳無音訊,如此大氣凜然,是以致敬。endprint
南都娛樂周刊2014年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