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文鋼

王水清的水

□王文鋼

王水清上過高中，在村里算是個文化人。

王水清后來的表現(xiàn)讓很多人費解，有人說，這孩子，上學(xué)上憨了！

村里許多人是看著王水清長大的。這小子，玩水玩得特別好。就像一條魚，離不開水的魚。

王水清家后面是一條河，一條清清的小河。從小到大，小河就是王水清的天堂。剛?cè)胂?，王水清就褪掉褲子朝河里蹦，往水底鉆，跟那些魚兒蝦兒捉迷藏。

他在河里就像一條魚，一條快活的魚?？梢哉f，連河里真正的魚都沒有他快活。一直到深秋，屋后的稻草上撒滿一層霜，王水清還在水里暢游著。

王水清沒感到冷，就像水里的魚兒，他感覺，河里的水一年到頭都是一樣的溫度。他娘揮舞著一根竹竿，站在河岸破口大罵，直到王水清聽不下去了，才渾身濕淋淋地爬上來。

王水清上岸，是因為他看到了李紅。李紅正站在岸邊不遠處看著他。王水清上岸以后，回頭看了一眼李紅，臉倏地紅了。

初二以后，王水清就沒在河里游過泳。王水清感覺自己長大了，他就蹲在河邊看著那群小孩子游泳。

王水清不再游泳的原因還有一條，就是李紅不再來看他游泳，李紅也長大了。

王水清后來上高中，沒考上大學(xué)，就回到村子里。李紅已經(jīng)上了師范，離開了村子。

再后來，王水清跟著村里人出門打工，在城市的燈火輝煌中，王水清常常想起家鄉(xiāng)屋后的那條小河。

再回到村里，王水清就感覺到有些異常，哪里異常，他一下子沒看出來，反正就是感覺不對勁。

那天，就在王水清背著行李要出門的時候，他發(fā)現(xiàn)了他感覺的異常。他家屋后的那條小河，變了。

首先是水沒有以前清澈了，變得渾濁。然后是河里的水接近干涸，看不到成群的魚兒，也聽不到蛙鳴。還有就是，岸邊堆滿了垃圾，食品包裝袋，衛(wèi)生紙，死狗爛貓的尸體，散發(fā)著臭味。

王水清放下了行李，他決定不再出門。他找到村長。說我要承包我家屋后的那條河。

村長張著嘴巴，說你瘋了，那條河已經(jīng)不是以前的那條河了，經(jīng)常有人朝河邊扔垃圾，水庫的水流不到這里，你包它干什么？

王水清說找承包自有我的用處，你說吧，多少錢一年！

王水清就包了那條河。村長搖著頭跟人說，王水清這小子仗著上了幾年學(xué)，想在河里淘金子，他想錯了。

王水清后來做出的事情還真讓很多人不理解，他在河邊建了幾個垃圾池子，還在池子上寫著：垃圾請入池，讓河水清澈！

王水清跑了一趟鎮(zhèn)上的水庫管理處，回來不久，他承包的小河里就緩緩地流來了清水。

他在河里放了魚苗，種了藕芽，然后買來網(wǎng)，把河的兩端用網(wǎng)攔住了。

春天過去，夏天來了，王水清的小河里生機勃勃。碧綠的荷葉，和諧的蛙鳴，暢游的魚兒。王水清用家里的農(nóng)用車，把垃圾池子里的垃圾運到荒地里掩埋了。村里人望著揮著汗水忙乎的王水清就說，水清啊，你小子就是有眼光，包了那條河，幾年就肥了你。

王水清笑，俺不想肥，俺就是想讓那條河的水能流得歡快些！

天漸漸地?zé)崃似饋?，王水清買了一些黃沙鋪在屋后的河邊，村里的孩子就來這里游泳。王水清托著下巴，望著那些孩子快樂地游泳，自己也感覺很快樂。

荷花開滿荷塘的日子，王水清正在河邊忙著清理垃圾。這時，他看到從村后的石子路上走來一個人。一個穿著粉紅色衣服的女孩，是李紅。

李紅看到河里盛開的荷花，看到河里暢游的魚兒就感到很驚奇，笑容瞬間綻放在臉上，便說道，王水清，這是你的河！

王水清早就看到李紅了，他笑著說，是我承包的小河，李紅你畢業(yè)了嗎？不在城里工作，咋回來了？

李紅昂著頭，我回來了，回到咱村里教書，不走了！

王水清一下子激動起來，李紅，咱村里可沒有城里熱鬧。

李紅笑笑，咱村里有一條河，有一條讓我魂牽夢繞，流淌著清清河水的小河！

后來，王水清望著李紅離開的背影，就更加賣力地干活。他心里說，我要讓河水更清，要讓李紅經(jīng)過的時候，更高興！

（原載《天池》2014年第1期湖北韓玉樂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