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吃草的聲音 [組章]

白紅雪

漂泊之眼

與月亮有關(guān)的艷遇突然中斷？

今夜！我只能在充滿月光的夢中呼喚你。

雨打風(fēng)吹啊。你的眼睛像櫻花一樣綻開，又漂泊遠(yuǎn)方……

于是，櫻花染紅了雪地。五月的歌聲紛紛墜入水中；而月光，身著紫色的風(fēng)衣從雪地越過。

（試圖營救他們？）

——漂泊之眼開始暗送秋波！

海鳥的叫聲使我們郁郁蔥蔥啊。曾經(jīng)感動并浪漫過我們的蟬鳴肯定隱匿在那棵初戀的石榴樹下。

你知道嗎？沉睡在青果之內(nèi)的黃昏轉(zhuǎn)過身去，輕輕夢見了我們！

那天晚上。我的行星隕落。輝煌潰散。

唯有你的眼睛與我促膝長談啊。悄然，一道簫聲滑過，如泣如訴。滿面笑容的你頃刻間化為一朵泣露的芙蓉！

——天街小雨潤如酥？

我握緊你的小手，炊煙與月光似的小手啊。圣潔、柔弱、飄忽不定，如同握著一個史前的傷口。

愛情原來如此易潮易碎。

風(fēng)云莫測！少女的泥土布滿了隱痛。

第一千零一個冬天匆匆來臨。我的世界開始下雪！

與你相識之后，打響天空的白鷺一去不返，抽象的烏鴉也相繼消失……

我的世界只充滿了雪花和你。

我記憶猶新。那是夏天，雷雨之后，你手持青藤朝我走來，遍體散發(fā)出青春的高貴的光芒，豐滿欲滴。

真的，我似乎被你凝固，又仿佛被你徹底點燃！

此刻。一種原始的情歌翩然而至；黑陶罐里多么清瑩的希望啊。

你是水，我卻是岸。

昨夜，一位詩人告訴我：水要到遠(yuǎn)方去，岸也因此伸向遙遠(yuǎn)。

可是，我真怕你的濕潤與豐滿永遠(yuǎn)也不能改變我骨瘦如柴的命運。

此生，我真是你的“囚徒”？

那些殘酷的雪花注定要飄落嗎？曾深刻過我們的苦楝樹還會扎傷遠(yuǎn)方的樂土嗎？

（岸上的篝火已被濤聲濺濕?。?/p>

楓葉紅了。七顆瑪瑙也從你體內(nèi)汩汩流出。

我用失戀的手精心捧著它們。最溫順的一顆或許是我等待已久的一句話吧：“真的愛你?！?/p>

那么，夢想成真啊。我也滴下七顆眼淚，最堅強(qiáng)的一顆竟?fàn)N如流星。

親愛的，為什么水晶的光輝你無法傾聽？為什么瓷的碎裂你不能品嘗??？

我的種子早已在愛情之外萌發(fā)……

飽經(jīng)風(fēng)霜啊。琴上最后的蝶又翩然飛起：一個即將誕生的故事遠(yuǎn)走他鄉(xiāng)。

你卻心如止水嗎？你的晨露一般的肢體如何抵擋狂風(fēng)？

支撐家園的夢幻一天天老去。蒲公英，多么圣潔的精靈，正輕輕把我們的黑發(fā)漂白！

飛越洪水的鴿子又從曇花中汲走了什么？我的只為一個夜晚而紅的玫瑰情有別鐘？

今夜！蛙鳴如酒：悄悄灌醉了詩歌之內(nèi)的村莊。

太陽吃草的聲音像你的眼睛一樣靜美。海上生明月。與你說起過海嗎？我的十八歲的海洋曾飽含風(fēng)暴！

你的十八歲的眼睛也布滿了深刻的網(wǎng)?。何业娜崆槊垡鉄o論如何也不能闖入那驚心動魄的水域。

飛鳥劃破天空之后便有彩虹流出。我心靈的手指奏響你的琴弦之后呢？

明年秋天，熱烈如鋼的水草將解放河流；你的溫情似水的黑發(fā)可以挽救兩岸嗎？

這個下午陽光淡泊：被你孕育的碎瓷再一次碎裂。

我的愛情在命運之內(nèi)與候鳥之內(nèi)飛翔，然后漸漸消失，像鹽溶于水。

你聽到了什么？櫻花的消息來自碎裂，而碎裂卻來自愛情呀。

——那薄如蟬翼的幸福又被你卷走！

從苦難中升起的棉花在悄悄流淚，你如何返回遠(yuǎn)方??？

（唯有你的歌聲可以熄滅黑暗與憂傷?。?/p>

夏天是你的生日？

你的長發(fā)不安地飄過火焰之后融入雪花。

應(yīng)用物理方法計算熱力輸送系數(shù)。Monin-Obukhov基于相似性理論和量綱分析建立了一個含有大氣下墊面粗糙度的方程(Monin and Obukhov,1954):

——我因追求你而灼傷與凍傷。

駱駝的夢想總在沙漠中流失；我的理想之樹卻永遠(yuǎn)扎根在你的土壤。

歡迎嗎？我絕不是殖民者?。何业膰寥吭谀阈纳?！

我是最后的守護(hù)者。聲色犬馬之徒已經(jīng)煙消云散。

（你應(yīng)該為我開放?。?/p>

漂泊之后，你就是夢里花開的人。

春風(fēng)吹又生?。簛碜员狈降睦情_始熱愛你??？

從此，我的傷口將完好于你的碎裂之中。生生不息。

你白嫩欲流的沉默為什么始終沒有燃燒？

春天與櫻花遠(yuǎn)去的日子，我依然緊握冰雪而歌！

親愛的，誰能在天空之前抵達(dá)你的純潔？誰又能在百合之內(nèi)打開你泉水一般的身體?。?/p>

（我只能用液體的手清清地捧著你……）

世紀(jì)末的音樂魚

我們相遇在櫻花分娩之后：公元一九九七年四月二十四日上午。

此刻，青銅還在水中歌唱！

一尾小小的音樂魚劃破我心靈的水域。你的出現(xiàn)是這樣美好而沉痛啊。

如果我沒有記錯，你親口對我說過：“讀大一時就知道白紅雪了。”

是嗎？一個透明的童話就這樣悄然誕生！

“玻璃的內(nèi)部是沒有黑暗的，而太陽的黑暗你不可以忽略?！?/p>

（這是我多年以前的詩句。）

寫那首詩的時候，并沒有預(yù)料到你會在我的生命中出現(xiàn)。如今，被愛情折斷的翅膀突然痊愈：我終于有了第二次飛翔的機(jī)遇……

海上生明月。

你見過那樣的景象嗎？海是可以生產(chǎn)月亮的！她是最廣大與最母性的事物。

女人如海，卻同時生下苦難與幸福兩個月亮。

與你相遇之前，我一直沐浴在苦難的月亮之下。但愿你的月亮——當(dāng)然是幸福的月亮——永遠(yuǎn)照耀我。

（我還有半生的曇花為你開放?。?/p>

于是又回憶起在海邊當(dāng)兵的日子了。我年輕的赤腳曾冒充過少婦的奶頭，讓浪花認(rèn)真吮吸。

——你的月亮也會欺騙我嗎？

早晨。陽光以她白嫩的小手把我們的森林清洗完畢。每一棵樹都散發(fā)出少女般浴后的馨香。

深入森林吧。為了迎接你到來，林澤仙女已經(jīng)開放了那片紅蘑菇，讓你盡情采擷。

紅蘑菇！你知道嗎？此曲只應(yīng)天上有……

在你黑黑的森林里邊，也生長著一朵燦爛如詩的紅蘑菇呀。

——你的紅蘑菇什么時候為我開放？

我真想用如詩的手段把它采下來。歡迎嗎？我是你的守護(hù)了萬年的園?。?/p>

（希望之潮已經(jīng)漲起來？）

你的眼睛與海都使我心潮澎湃。它們之間肯定存在某種血緣的聯(lián)系。

我二十歲去海邊，十年之后遇到你的眼睛。此間是否隱匿著妙不可言的結(jié)局？

你的眼睛啊，就像我年輕的大海：遙遠(yuǎn)、深邃，充滿理想和萌動。

那里沒有礁石，只有音樂魚在盡情盡致地舞蹈。

（海是可以徹底浪漫的女孩?。?/p>

如果我是一尾小小的鯊魚，你允許我深入你的海洋嗎？

如果你情有別鐘，我將破壞你的和平并激發(fā)亙古未見的風(fēng)暴！

然后蹦出海面：砸碎所有的風(fēng)帆。

當(dāng)然啦，我更愿意做一根海藻，在你的溫柔里舒展飄揚。

因為我是你最忠誠的流浪島……

我是經(jīng)歷過驚濤駭浪的人！

為了尋找那匹紅色的海馬，我游遍了整個海底。

海底也是喧嘩的。時間在這里呈魚骨狀。人世間的槍聲都深藏在魚骨之內(nèi)。

我在那兒聽到你的哭泣：悲痛得令人心寒。

或許是初戀的徹底失敗？

傾聽你的哭聲，我驚訝地發(fā)現(xiàn)，那匹紅色的海馬就是你！

我走出海底之后，你卻遁入了豐收與荒涼……

車水馬龍的城市太豐收也太荒涼。是嗎？

又是午夜九點。

我正在山高皇帝遠(yuǎn)的小村莊里寫這首莫可名狀的詩歌。

——燭光與孤獨點燃了我的記憶！

萬年以前，我們原本是相愛的一對啊。

我們居住在最南方的音樂島，棕櫚樹筑成的屋子是我們的洞房呀。

那時，你可是人首蛇身的美女哦！

還記得嗎？我可以從天空里撕下閃電用以照明；而你，則能夠把云朵制成面包糊口……

（多么野性而燦爛的年代?。?/p>

樓下的音樂在極力滲透我。我無法抗拒，正像我無法抗拒你的笑容。

冬天已經(jīng)來臨，漂亮的雪花總要落下。

然而，悲傷之雪也開始覆蓋我心靈的山谷。寒冷將統(tǒng)治這個季節(jié)了！

我無法選擇啊。我只能佇立在生命的兩極守望你，任由悲傷之雪抽打。

你知道嗎？我已退化為純粹意義上的人：兩腳動物。而你，仙氣未盡呀。

今夜！但愿你的紅裙子——飄入我心靈的雪地——重新點燃我生命的圣火！

月光又漂白了我們一起泅渡過的河流。唯有鵝卵石還在癡情地等待我。

你琴指若蝶，輕輕飄落在彼岸的柔草上：卻粉碎了我五月的心情。

不是嗎？五月的花朵全部是歌的粉末！

親愛的，被你粉碎的心情與花朵，將在十月的天空里結(jié)合成五彩繽紛的虹；陣痛過我們的露珠，也將是最甜美的笛孔！

沿著露珠歸來吧：每一個音符都是為你成熟的神秘果。

仰望秋天。綠色在輕輕地飄落啊。

你的眼睛也在這深秋的夜里星星般不安嗎？

遠(yuǎn)方，又是誰在竭澤而漁？

我真想在枝繁葉茂的掩飾下與你度過一生：哪怕所有的果實都被惡鳥啄盡。

然而，遠(yuǎn)遠(yuǎn)感動我們的湖泊一天天干涸。

——愛情之魚必須背井離鄉(xiāng)了！

現(xiàn)在，通往天堂的小徑已被充滿情欲的含羞草覆蓋。

風(fēng)吹草低見“牛郎”！織女的黑發(fā)也隨風(fēng)飄起來！

時光在倒流。重返天堂的手開始瘋狂觸摸……

站在蘆葦深處的你是否目睹了這驚心動魄的一幕？

親愛的，陽光之骨也錚錚作響啊：那是伊甸園里最不“純潔”的一瞬！

然而，佛的云匆匆飄來，精心隱蔽了與佛無關(guān)的一切。

透明的風(fēng)又為我們吹來新的一天。

我記憶猶新：你的乳房周圍曾鑲滿了藍(lán)寶石?，F(xiàn)在，只剩下一顆紅寶石了吧？

被盜？遭遇搶劫？抑或是花天酒地所致？

曲不成調(diào)嗎？相信你的心已在更深處沸騰！

（請恕我以這種方式敲打你生生不息的難言之隱。）

遠(yuǎn)離喧嘩吧。輕挽著紅雪出走，你便重返晶瑩與愛情啦！

——那些劇毒的罌粟正為我們含苞欲放……

說好不分手

說好不分手。星光和夜色這么約定。

然而，黎明之鳥已悄悄飛來！

我永遠(yuǎn)也不會忘記那次平淡如水的分別：你手握桅子花，目送我走過荊棘叢生的坡地。

那里，曾經(jīng)長滿了我們的戀愛草，每一片草葉都是溫馨刻骨的眼波啊。

大美不言，苦戀無聲？

難道我只能是你的“讀者”？

為什么我們不能同時成為一首詩中的詞??？做一個介詞也行。只要能在你身邊，與你一起抒情達(dá)意。

當(dāng)冬的哭聲不再，當(dāng)牧童吹響春雨，我會為你輕輕披上風(fēng)衣，讓你和動詞一起去郊外云卷云舒。

我決不嫉妒。你是幸福的，我就是快樂的。

每一串思念都像珍珠啊。陣痛愈合之后的光澤那么驕傲！

如果你是一潭清水，我愿意做一株弱柳，依偎著你的寬肩入睡，夢醒以后仍然碧波微漾。

或者做一株水仙也行：綻放在你的心湖，不要風(fēng)吹，不要浪打。

有你的日子，我無拘無束，游刃有余呀。然而！這是蚌殼未孕前的曇花：美麗、閃爍、稍縱即逝。

瞧，那漫山遍野的紅杜鵑，多么像你今年初夏收到的情書?；蛘呤悄阍诰W(wǎng)上新開設(shè)的電子郵箱吧？

那些“網(wǎng)蟲”會不會像蝗蟲一樣飛過來，把你團(tuán)團(tuán)圍住？我真怕，真怕你被他們一掃而光！

于是記起你在白樺樹下親吻我時的眼神。你的眼神像暴雨淋濕的篝火，濕漉漉地燃燒。

那一刻，竟預(yù)兆了今日的悲傷？

我的生命之花也被迫綻開。流星從頭頂越過，徹底烙傷了我記憶的天空。

你知道嗎？月亮像一滴碩大的淚珠，匆匆滑過夜的面頰。你走后，我一直沉浸在月的淚光中，執(zhí)迷不悟。真的，她的清輝漂白了我內(nèi)心的黑海！

今夜，紅玫瑰又在遠(yuǎn)方投懷送抱……

是嗎？閃電也在遠(yuǎn)方敲開云朵的門。一位小仙女正在室內(nèi)晚妝。沒想到竟是你啊。

你轉(zhuǎn)過身來，輕輕一咳，燈光全部暗淡下來，唯有墻上的短劍努力發(fā)出奪目的寒光。

來者必斬？我突然給震住了。不知所措。

親愛的！我是千年前護(hù)送你回家的王子呀。你應(yīng)該記得，那一夜，淚水打濕短劍，流螢點燃了我們初戀的導(dǎo)火索。

一個童話就這樣遠(yuǎn)走高飛。其翅膀擦傷了我生命深處的彩虹！

我只能以化石般的耐心等待傷口愈合，同時等待你重新變?yōu)樘禊Z，返回我的林子。

你歸來之時，每一片樹葉都將為你歌唱，并為你跳一種亙古未見的裸體舞！

我的自卑與脆弱都因你而生。明年秋天，你的堅果將為我輕輕爆開？

你無意間一瞥，竟使我“脫貧致富”，像陽光的碎金撒滿茅棚。

苦難與雪花一起飄飛的日子，我一直駐守在茅棚之內(nèi)，握著你的名字取暖啊。

你說，北國紅豆也相思。那么，爐火對冰的傷害究竟有多深??？冰塊給溫暖的傷害呢？

春風(fēng)又綠江南岸！但愿我的冬季不再飄雪。雪是愛情的骨灰……

昨夜。燈光迷蒙，幽情四濺啊。

一個長篇的愛情，我怎么能壓縮成一首短詩，在一個窄窄的夜晚消受？

一寸光陰一寸金。你的每一寸肌膚都那么年輕，比罌粟更濃，比黃金更軟。

什么時候，我們再一次暢飲愛的罌粟和黃金？

我沒有天壇。地壇也爬不上去。

就讓我做一朵牽?；ǎ谀愕陌珘ι隙ň影?。

如果我不小心跌入愛的冰窖，你會營救我嗎？少女初瀾時的冰層很脆，我可不是溜冰的高手……

面對月光與冰，我只能沉默不語。他倆是一見鐘情的一對呀。

你肉體的陽光，卻在迅速融化我靈魂的堅冰！

如果讓時光倒流，命運之樹還會掛滿飄香的青果嗎？我與你還能夠相愛在月桂樹下？

如果有來生，我只做一眼小小的清泉，映照你，并清清地洗你。

我絕不做風(fēng)帆。像今生，那么多年漂泊于苦難之海，無望、疲倦、動蕩不安。

親愛的！為了與你重溫舊夢，我一直在揚帆遠(yuǎn)航。據(jù)說你就躲在一棵棕櫚之后望眼欲穿。

（你為什么一聲不吭?。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