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angyishigejipinglun

上班途中

那時我每天都要穿過一籠櫻花

然后是兩排桂樹，現(xiàn)在則是兩排銀杏

從橋上透過車窗看城市

把一抹湖光山色，也帶進(jìn)寫字間了

每天的日程不可能完全一樣

有時是上午開會，下午訪貧問苦

晚上還要閱讀一些新聞

也曾在上班途中，去幫一位大姐掃街

醉 酒

杯中應(yīng)有日月，但壺里未必有乾坤

但杯不干不敬，人不醉不已

如果激濁真的可以揚清

那就喝吧！ 不過醉生與夢死都和詩歌無關(guān)

不過那都是昨晚的事了

今宵酒醒何處？ 小城也有楊柳岸

也有文君當(dāng)壚，她們都長著一把小蠻腰

所以街上燈是紅的酒是綠的

虛 驚

白天聽同事們說房價又漲了

我在自家的電梯公寓夜讀

毫無征兆的夢。 我夢見自己睡在了空中

真是好一場虛驚

樓上的鄰居搬家，搬走了我家的屋頂

樓下的鄰居搬家，搬走了我家的地板

一張席夢思格外醒目

只剩十七層霧在那里硬撐

在露臺澆花遇雨

太陽、月亮和星星可以光臨的露臺

風(fēng)和雨也可以自由出入

我備有銀鋤、小鍬、長剪、花澆和有機(jī)肥

這就是我的一畝三分地呀

當(dāng)然沒那么大

泥土是移來的，花卉卻根深蒂固

當(dāng)然也有灌溉。 但有時一澆花天就下雨

我就會問這是什么意思嘛

白水蘿卜

記得我家當(dāng)年，種卷心菜不卷

蔥蔥啊，蒜苗啊，韭菜啊，又老是被雞啄

只有蘿卜長勢喜人

全然能夠長成一副蘿卜的樣子

于是我對山洼那塊沙地充滿敬意

提著纓子，拔出蘿卜也不會帶出泥

白水一煮就飄出清香

到現(xiàn)在啊，我家兩歲的美美也很喜歡

寫 信

只是從車窗看鄉(xiāng)村，鄉(xiāng)村很美

但很難美到具體。 久違是否意味著忘本

我想今夜就給鄉(xiāng)下的窮親戚寫信

而且一定要把信，寫成散文

然后翻箱倒柜，尋出一枚郵花

鄉(xiāng)親們一定會舉著信紙奔走相告

并分析我此刻的心境

知道寫《出田間記》的人，在想他們了

遲 到

山灣里的村民已經(jīng)等很久了

我感到很不安。 雖然這是有組織的幫扶

為什么不能早一點來？ 為什么

不同莊稼需要的雨水和陽光一起來呢

看到干涸的塘連雨水也存不住了

那可是所有村莊的精靈啊

能夠讓彼黍離離，讓竹樹倒映

我又能否自遲到的袖口擠出一米陽光呢

藕田所見

那天我去市郊，看見田間一位婦人

她采集的藕像她的手腕一樣白

抬頭望我的那一眼

有些意味深長，像是笑問客從何來

從她的眼波里，我讀到了流年

就像看到藕會想起荷

想起曾經(jīng)葉綠花紅的日子

已然恍如隔世，甚至懷疑記憶是否真實

鄉(xiāng)村夜行

回憶曾經(jīng)無數(shù)次鄉(xiāng)村夜行

山樹只剩輪廓，有的婆娑如美少女

有的則猙獰如飛禽走獸

偏偏月色曖昧，許多東西像是被藏起來了

村里的老人說，此時夜行

鬼就在岔路口，找到替身便可以投胎轉(zhuǎn)世

但只要能看到天上的北斗

聽到蛐蛐唱歌，周圍就是干凈的

第四個雨夜

母親那一聲嘆息，從白晝綿延至晚間

不下雨的日子忙得睡不好覺

可真讓她歇下來，又擔(dān)心隔了四個雨夜

地里那些黃花菜就不再認(rèn)她了

忽地一根火柴劃破了寂靜

母親點亮油燈，披蓑戴笠去了屋后

趁著又一陣驟雨初歇

她還要再看看，自家儲苕的窖門是否關(guān)嚴(yán)

溫暖的雪

誰在扇動？ 天空雪花飛舞

葉落的老樹上冷不丁響起兩聲寒鴉

馬在馬舍里嚼著草料

柵欄有些寫意，歪歪扭扭一圈

我在圈中勞作。 踏著雪積

在井臺打水或在空地劈柴

劈松干，劈桃木，劈香樟，劈梧桐

就等著灶上喊那一聲開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