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izhishuishigejishiguan

厭世者

厭世者，巨型蝸牛

誰都無法把她從殼中解脫出來

喜好，并沒有幫她連通外面的世界

而她的厭惡，卻帶來了同伴

瞧那斷斷續(xù)續(xù)的風(fēng)，多么虛弱，多么熱烈

她不是不奔跑，只是用最小的步伐到達(dá)潰敗

悲觀，是她全部的世界觀

當(dāng)削瘦的村莊，被城市的臃腫摒棄

當(dāng)繁華拋棄清貧，喧鬧放棄幽靜

她拾起這些熄滅的方言，手藝，安寧

自畫像

人群中的我，話似乎早已說盡

有人在打著手勢或說著什么

而我再也吐不出多余的字

我早已厭煩了瑣碎的家長里短，蜚短流長

顯得怪異和失禮

有時我為自己的孤僻而羞愧

隨后又感覺坦然

我的樣子已被太陽穿透

它在地上描寫：一個已凋落了韶華的女人

一個被大火燃盡了表情的人

一個寫詩無人讀，在鬧市中逃離的人

不再選擇和解，隱藏

盔 甲

云朵慢慢聚集，夜的質(zhì)地如棉

用它制成一件柔軟的睡衣

穿上它

穿上睡眠的深沉

穿上夢幻的彩色

那里有友人和知音在彈奏

屋前種著燃燒的菊花和金黃的稻穗

雨點(diǎn)落在田埂上，也落在稿紙的墨點(diǎn)間

風(fēng)兒清點(diǎn)幾處賞心梅竹，也細(xì)數(shù)屋檐下的粱菽

一杯淡茶舒辛勞, 著幾處濃黛自在山水

它如堅(jiān)實(shí)的盔甲隔離了

形影相吊的孤獨(dú)，飄流的生活及頑固的隱疾

然而這一切都是徒勞

當(dāng)黎明的來臨慢慢剝?nèi)ミ@件外衣

我再也無力阻擋現(xiàn)實(shí)中的絲毫

孤獨(dú)者

風(fēng)吹走了稿紙，附在上面的魂魄，故人、村莊

但是我不能哭，不能哭出我的悲傷和孤獨(dú)

不能驚動任何人，不能和他們有所區(qū)別

喧鬧的街頭,沒有人發(fā)現(xiàn)

我是一個破碎的人

我和他們一樣微笑，平靜地走向街道和菜場

一同步入黃昏，以及即將到來的黑暗

我將在廢墟瓦礫中尋找

那是一段深情的對話，或是尖銳的一兩聲悲泣

也許是遺落的手絹，愛人的紐扣

也許是丟棄的思念和真理

也許什么都不是，我只是在找尋

胸膛里的聲音，它像心跳沸騰著血肉

頭頂?shù)挠甑危瑖L起來像閃電的刀鋒，冰涼、潮濕

落在堅(jiān)硬的肉體上，一筆一畫

像在墓碑上雕刻一個人的靈魂

沉 溺

每一次等待，都會生長新的觸角

抱緊構(gòu)想中的世界，它像一塊石頭

她越沉越深，那里沒有空氣

水柔軟，也刺骨

深淵里互相排斥

它撬開沉默的唇，進(jìn)入胸膛，進(jìn)入呼吸

及身體里的每個器官，每寸肌膚

啃噬著光亮和陸地，言語與戒律

每個沉溺的人都逃不過

慌亂無措的掙扎

提示身體還未學(xué)會服從

而靈魂早已成長，自由地游弋

迷 戀

我迷戀的，一無所知的心靈

在人群中做著夢

她呢喃些什么，我聽不清

卻像雨水將我淋得完全模糊

那是某個人的名字

或是某個期間的信仰

她的模樣像是快要溶解，把詞語沖散

如果，她不是突然抽泣

把整個天空敲碎

我還沉浸在濕透的允諾里

原來，我們迷戀的啊

“這世界上沒有”

注：①吉皮烏斯《歌》中的詩句。

解 脫

她的心上有一座深淵

不許世俗中的她接近

“她的軀體在世界上，什么也不是”

昏睡、禁食、沉默，披頭散發(fā)

發(fā)脾氣、撕打、哭喊，閉門不出

她折磨著肉體，試圖讓它歸順

雨中，她的腦海里響著一首告別辭

黃昏她仍走進(jìn)熱鬧的市場購買生活所需

選擇繼續(xù)在謊言中生存

她了解雨水的軌跡就像了解

自己的貪生畏死，在不痛不癢之中

期盼一道閃電的刀鋒，把她解脫

洗碗工的夜晚

生活的迷宮，路很窄

前方總是四面高墻

十多年前的我還是個孩子

在離家?guī)资锏男】h城洗盤子

奔跑了一圈，又回到原點(diǎn)

然則此刻，我手上的紅腫

一定接近媽媽手上凍瘡的深紅

更貼近她呼吸的節(jié)奏

她一定還在寒霜逼近的夜色里

用槳一點(diǎn)點(diǎn)劃開黑暗

就如從前，我們在夜里、中午、早上

吃番薯，冷的，熱的

硬的，爛的，半生不熟的

一點(diǎn)點(diǎn)吃掉黑暗

天，慢慢地就亮了

雨，慢慢地就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