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 翔
道具
□羅 翔
上官明珠斜一眼競標(biāo)會場,爾后她的雙眼迅疾地從那幾個對手的身上滑過,她慢慢地舉起了手中的牌子。她的報價只在對手的報價上壓低了十萬。她想,和那幾個對手肯定還有一番艱苦的廝殺。
上官明珠是第一次代表明珠公司參加競標(biāo)。上官董事長就坐在她的身邊,但董事長說了,一切由她做主,這次競標(biāo)董事長不發(fā)表半點(diǎn)意見。從開始籌劃,作計劃,核算乃至競標(biāo)底價都由上官明珠一手拿下來。她細(xì)心地分析了參與競標(biāo)的另三家公司,實(shí)際上市里較大規(guī)模的路橋工程,建筑工程除明珠公司中標(biāo)的外,其他的都是那三家公司中的標(biāo)。打敗那三家公司就是中標(biāo)的關(guān)鍵,怎樣打敗呢?直到現(xiàn)在上官明珠也沒有找到答案!
上官明珠的價格報出后,她的心里開始忐忑了,但表面上還是鎮(zhèn)定自若。她不時拿眼瞟著那三家公司的老總,看那些久經(jīng)商場的老手會有什么反應(yīng)。錢總經(jīng)理盯著上官的報價,一只手不停地摩挲著油光發(fā)亮的禿頂,那禿頂上已經(jīng)小心地沁出了細(xì)密的汗珠兒,他盯著上官明珠的報價卻沒有開口;孫總好像一副漫不經(jīng)心的樣子,他始終低著頭,似乎瞌睡還沒有睡醒,不時打著呵欠;李總看了看報價,然后就用那雙燈籠眼睛盯著上官明珠,嘴角露出兩個大酒窩,看上去慈眉善面。但上官明珠覺得那就是一副色迷迷的面孔。一會兒,李總站起來,小聲地說了句,我公司退出。說完,瞟上官明珠一眼,笑笑,向她招招手,帶著隨從走了。見李總走了,似乎要報價的錢總也站起來說,我公司也退出!孫總坐在那兒打呵欠,還伸了一個懶腰,根本沒有再報價的意思。
會場上最后一次重復(fù)著上官明珠的報價后宣布:明珠公司中標(biāo)!
上官明珠長長地吁了一口氣,想不到一個來回對手就這樣輕易地讓她擊敗了。她知道:她的報價離底價還相差很遠(yuǎn),也就是說,這次中標(biāo),利潤很可觀。
從競標(biāo)會場走出來,上官明珠覺得陽光格外青睞于她。她站在臺階上俯視,一個個行人是那樣渺小,都像小孩子一般的身材。她緊走幾步,挽住了董事長的胳膊,歪著頭說,老爸,旗開得勝喲!這下你對女兒有信心了吧?董事長沒有說話,只是望著她笑。哦,女兒的表現(xiàn)你還不滿意啊?嘿嘿,我沒說不滿意呀,走,上車,到白海豚大酒店,我要宴請功臣。
上官明珠喜滋滋地開車,老爸還從沒有盛情地宴請過她哩!白海豚酒店是市里最高檔的,不是相當(dāng)?shù)馁F賓老爸是不會到那里宴請的。于是她說,爸,算了吧,要不,我們父女倆找個風(fēng)味小吃鋪,既實(shí)惠又方便。那怎么行,功臣嘛,一定要到白海豚去。上官明珠心里像蘸了蜜,她總算使老爸放心了。今后的明珠公司真的要由我明珠來統(tǒng)帥了啊!她出生的那一年,老爸創(chuàng)辦了公司,并且以她的名字命名,如今快三十年了。她從反光鏡里看到,老爸兩鬢的白霜更濃了,老爸也該歇息了。
上官明珠和老爸向白海豚301包間走去。門開了,老爸熱情地迎上去,而上官明珠卻愣在了門口:坐在包間里的竟然是禿頂?shù)腻X總,打呵欠的孫總,燈籠眼的李總。上官明珠滿臉漲紅了訥訥地說,你們來……干什么?
上官董事長覷明珠一眼,珠兒,不得無理,快叫三位叔,這就是今天我要宴請的幾位功臣。只見老爸從提包里拿出三個厚厚的紅包放在三位面前,各位請笑納,不成敬意。三位笑瞇瞇地接過紅包,那里,那里……今后小女還要仰仗各位的指點(diǎn),珠兒,你過來呀,還愣在那兒干什么?珠兒,做生意學(xué)問深著哩,今后要好好地向三位學(xué)啊!
上官明珠好半天才明白眼前的一切,她眼里攥出了淚,纖細(xì)的手指著父親和父親說的三位功臣,氣憤地說,你們……沆瀣一氣,你們在演戲!她覺得,她只不過是父親這場戲里的一個小小的道具而已。
(原載《金山》2012年第6期河南李金鋒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