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文顯

小外孫成了章副局長的燙手山芋。

女婿不幸遭遇車禍身亡，女兒在國外工作，小外孫暫時不能帶去，章副局長老兩口巴不得哄外孫玩，理所當然地照顧起了這個小家伙。然而，老兩口爭著搶著地疼，把小家伙寵得無法無天，這不，剛才姥姥惹得他發(fā)脾氣，他居然要擰開煤氣，把房子點著！老兩口氣得直哆嗦，還得低聲下氣地哄他開心。

正發(fā)愁呢，鄉(xiāng)下表嫂登門。表嫂是家窮親戚，這回帶來許多禮物，肯定是有事相求。老兩口便不約而同訴說起了帶外孫的苦處。這樣的訴說，就達到了轉移話題的目的，讓客人有事也難以啟齒。

章副局長說：“我在公安局干到快退休了，再蠻橫的疑犯見了我都打哆嗦，想不到讓這5歲的娃娃給治住了?！闭赂本珠L又說，“這小子真是個混世魔王，他睡起懶覺來，誰影響了他，他就咬誰?，F(xiàn)在這小子胖得快到90斤了，還是頓頓要吃肉，沒肉就絕食。稍有不順，便躺在地上打滾，直到你答應他的條件為止。原以為送到幼兒園管教一下或許會好點，可送去不到一天，人家老師根本管不了，又給帶了回來……”

“表嫂，你給評評，我們家到底誰是孫子！”

表嫂嘆氣道：“老話說，兒要窮養(yǎng)。這孩子還不是讓你們慣壞了，就像小樹苗，必須打小治理，越大越難治?！?/p>

章副局長心道，我整天對下屬說這些道理，還用得著你啟發(fā)？可手中還捧著燙山芋呢，只能哼哈應對。又聽表嫂說，這叫自己的刀削不了自己的把兒。如果能舍得，小外孫可以交給她，只要一個月工夫，就能訓練得規(guī)規(guī)矩矩。

真的？章副局長夫婦交換了一下意見，一咬牙，答應下來。

第二天，章副局長帶外孫去公園玩，故意把小家伙丟掉，讓表嫂拾了去，花言巧語給弄到了農(nóng)村。再往后，只是每天電話里聽到那邊的消息：“大兄弟，孩子挺好的。你倆再怎么想，也不能隨便過來看他，那可就白費工夫了?！?/p>

離開了小外孫，章副局長夫婦心里那真是沒著沒落的，然而，他們畢竟還是通情達理的人，既然有言在先，只能度日如年地盼一個月期滿。一個月后，表嫂打來電話：“時間太緊了，要是有一年的訓練期，那就再理想不過了。你們若實在想得受不了，那就還你們個半成品吧?！?/p>

第二天，表嫂老兩口把外孫給送到了章副局長家中。老兩口打眼一看，嗬，這孩子瘦了許多，卻變得結實了，尤其是見到姥爺、姥姥，那親熱、禮貌更是前所未有。以前飯菜上桌，小家伙這也不好，那也不對，如今，規(guī)規(guī)矩矩，吃得那叫一個香，吃飽了，還知道把碗筷送到廚房里。

章副局長夫婦倆你看我，我看你，不相信眼前的事實，就短短一個月，孩子判若兩人了！

表哥表嫂簡單說了管教孩子的經(jīng)過──

當初他們先讓一個老鄉(xiāng)假裝歹徒，拐騙了孩子，然后，表嫂“碰巧”給救到了家中。這孩子乍到了農(nóng)村玩得高興，可天一黑，就原形畢露，吵著要回家找姥姥、姥爺。這時，表哥把臉一翻：“小兔崽子，我們好吃好喝供著你你不享受，難道你還想讓人販子拐走不成？”說罷把門打開。農(nóng)村的夜晚外面漆黑一團，這孩子怎么敢出去？他故伎重演，馬上躺在地上打滾。老兩口就按商量好的，一齊鼓掌，說滾得太好了，再滾還鼓掌……最后孩子只好爬起來求饒。老兩口略加安慰，讓他洗澡睡覺。第二天吃飯，孩子要吃牛肉，老兩口回答說沒有，孩子又拿出了絕食的辦法，老兩口說，你早該減肥了，你不吃我們吃，故意把飯菜嚼得山響。到了晚上，小家伙一口氣喝下兩碗玉米粥。至于睡懶覺，更好辦，老兩口說，我們還有事呢，你自己在家睡吧，安全不能保證。嘿，從此，早晨一聽到老兩口起床，他就忙著穿衣服。

“我們見有了效果，馬上給予關懷，帶他爬山，捉螞蚱，采野果……如今都處出感情來了，再讓他跟我們回去住一段時間，他肯定不會有意見?！?/p>

章副局長兩口子瞠目結舌。其實過程并不復雜，可他們怎么就下不了手呢？猛然，想起表嫂上次登門，一定是有事：“表哥表嫂，你們有事用得著兄弟的，我一定盡力！”

老兩口說，上次確實有事相求：他們中年得子，直嬌慣到25歲，這小子吃喝嫖賭無所不能，父母想管卻管不了，弄不好怕是要進監(jiān)獄的?！拔覀兪掷镂罩稽c證據(jù)，交給大兄弟，幫著教訓教訓?？蓜e真抓去給判了呀，嚇唬嚇唬，讓他改了就中！”

章副局長立刻兩眼放光：“小菜一碟！憑我這三十年的老公安，怎么可能收拾不了他！”

〔本刊責任編輯 吳 俊〕

〔原載《小小說月刊》2014年第7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