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刊特約撰稿 / 思郁
在巨變的激流中如何“弄潮”
本刊特約撰稿 / 思郁
剛獲得美國國家圖書獎的歐逸文,用“野心時代”詮釋急速變動的中國。無論大人物小人物都被時代的激流裹挾,浮躁而充滿各種可能性。
在2008年到2013年的這段時間里,接替何偉擔任《紐約客》駐北京記者的歐逸文,大部分時間生活在北京的一個四合院。
像個老北京一樣,歐逸文能輕易地深入古老的中國:“出門左轉(zhuǎn),步行約1分鐘,可以看到殘留在孔廟紅色圍墻上的標語:毛主席萬歲;右轉(zhuǎn)步行約3分鐘,可以走進一條掛滿了‘測字’、‘算命’或者出售香燭的胡同?!?/p>
在返回華盛頓之后,他寫完了一本《野心時代:在新中國追逐財富、真相和信念》,追溯這個國家30多年來的變化,描述其當下面臨的各種問題。這本書剛剛榮獲2014美國國家圖書獎。
如果你不了解這本書,至少熟悉其中的一些人:賽車手兼暢銷書作家韓寒、瘋狂英語創(chuàng)始人李陽、著名經(jīng)濟學家林毅夫、第六代導演賈樟柯、財新傳媒掌門人胡舒立、世紀佳緣網(wǎng)創(chuàng)建人龔海燕……當然更多的還是一些不知名的普通人,比如《中國憤青》一文中的上海復旦大學學生唐杰等等。
無論大人物還是小人物,無論主動迎擊還是被動卷入,他們都被時代的激流裹挾著,成為了這個時代里,中國的一個短暫縮影。
與何偉側重大時代的小人物相比,歐逸文的寫作更多關注到了中國的“弄潮兒”,也注意到了那些渴望成功和財富的普通人,他把握住了這個瞬息萬變的時代全景。
在他看來,10多年前,何偉所在的那個年代,小城涪陵可以代表中國的大多數(shù)地方,但今天的中國已經(jīng)不一樣了。它更多元,每個地方都不一樣,每個人的想法也不同,他更希望寫出這樣復雜多面的狀態(tài)。
當然,作為《紐約客》的記者,歐逸文與何偉有很多共性,比如他們都是長期“潛伏”在中國,當自己是一個生活在中國的中國人。
在訪談中,歐逸文將這個變化中的中國與20世紀初的美國相比較,那個“了不起的蓋茨比時代”處處隱藏著可能性。只要他有野心,有機遇,敢想敢做,也許還要加上一點點不守規(guī)矩,他就可以成就自己的夢想。
《野心時代》
歐逸文 著
法勒·斯特勞斯與吉魯科斯出版社2014年5月
他書中的那些人物和角色,都處在了這個時代的風頭浪尖之上,但成功不是恒久不變,夢想也會迷失自我,墮落也是追逐夢想的一種結局,苦苦掙扎追尋的真相可能不堪一擊。這是個復雜的中國,他們也都是矛盾的個體。
這是個各盡所能的創(chuàng)業(yè)時代,也是曇花一現(xiàn)的巨星隕落時代。這是最好的時代,也是最野蠻的時代,是最有機遇的時代,也是一個拼爹拼背景的時代。
處于巨變中的中國最令人擔憂的一點是,制度在金錢、政治和權力之間失衡了。
歐逸文寫胡舒立的那篇《禁區(qū)》,大概同為媒體人的關系,他對她所處的環(huán)境有著更深的體驗,同時也有著更深的幻滅感。
歐逸文的觀察是對的:“胡舒立并不像地下出版物的編輯那樣生活在社會邊緣,也不在異見分子的宣言上簽字。她充滿懷疑精神并飽含激情,但她的文章卻引人矚目地很少帶有義憤。當她在專欄和社論中進行批評的時候,她使用的是忠實反對派的語言?!倍鴮Α敦斀?jīng)》的定性同樣精辟:“承認體制權威,然后謹慎地追求它的改進,這種策略決定了《財經(jīng)》的過人之處,也決定了它的局限性。”
這是受制于權力的媒體無法獨立的困境,也是它們渴望獨立發(fā)聲的吶喊。
在《全景鏡頭》一文中,歐逸文對賈樟柯從地下導演進入體制進行了近距離的觀察和描述。
歐逸文用了一個很值得玩味的說法:“在中國導演的政治譜系里,賈樟柯很難定位。他既不是持異見者,也不是娛樂大眾者。他拍的電影隱藏政治性,但又足夠隱晦,可以公映?!?/p>
這不是我們常說的那種犬儒主義,而是一種生存策略。賈樟柯曾經(jīng)的理想主義情結并未放棄:通過電影改變社會。前提是,要爭取到自己的電影從地下走上地面,步入影院,贏得認同。如果剝?nèi)チ诉@個傳播層面的功能,理想主義只能高懸在空中。所以他不認為現(xiàn)在進入體制是一種妥協(xié):“我的表達,我的歷史觀,一定要是獨立的,但我告訴自己不要太邊緣化,因為邊緣意味著你什么也做不了。邊緣化是一種愜意的狀態(tài)—我仰慕很多那樣的人—但我寧愿消耗巨大能量,盡力與我們所居這個時代的多個層面共舞?!?/p>
在這個巨變中的中國,有人擁抱變化,有人渴望財富,有人固守傳統(tǒng),有人尋找變通,有人抗拒變革,有人投機鉆營……所有的一切都是現(xiàn)代中國的一面,浮躁而充滿了各種可能性,而《野心時代》一書為它留下了一幅幅栩栩如生的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