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實用主義在百年來的西方哲學東漸史中扮演了一個關鍵的角色。近年來，國內外對實用主義研究也保持著良好勢頭，基于此，關注和思考實用主義研究的視角和維度有著重要的現(xiàn)實意義。在此過程中，我們應盡可能把實用主義放到西方哲學史和思想發(fā)展史的語境中去思考，從中勾畫出實用主義的路線圖，在哲學史和思想發(fā)展史的定位中展現(xiàn)實用主義的風貌，確定實用主義的走向。

【關鍵詞】實用主義 研究現(xiàn)狀 哲學史 思想史

【中圖分類號】B087 【文獻標識碼】A

實用主義及其研究現(xiàn)狀

實用主義是一種獨特的美國思想文化產(chǎn)品。實用主義懷疑思辨哲學，重視實效、經(jīng)驗、力量和行為，以其獨特的哲學風格、話語方式在美國的哲學、政治和文化領域中產(chǎn)生了很大的影響。實用主義在百年來的西方哲學東漸史中扮演了一個關鍵的角色。實用主義哲學對中國現(xiàn)代的哲學、教育、文化、學術、政治和社會生活產(chǎn)生了巨大、廣泛而深遠的影響。

這幾年，我們比較關注實用主義的研究動態(tài)。我們認為，關于實用主義的研究情況，呈現(xiàn)出以下特點：第一，21世紀以來，國外學術界自20世紀60年代末所開始的實用主義哲學的復蘇工作變得更加明顯和具有持續(xù)性。而且，對實用主義興趣的增加和研究工作的深化，已經(jīng)從北美哲學界逐漸擴大到南美哲學界、歐洲哲學界和亞洲哲學界，實用主義的新的影響力在全球范圍內逐漸體現(xiàn)出來。

第二，現(xiàn)代性和全球化正在創(chuàng)造新的學術語境，改變著人們的學術視野，在新的語境和視域中研究實用主義哲學的當代意義，似乎成為一個重要的研究方向。

第三，中國學者有必要和有理由更多參與到國際學術界的實用主義哲學研究工作中去。一方面，以杜威的哲學、教育和政治思想為代表的實用主義對中國現(xiàn)代哲學、教育、文化和政治產(chǎn)生了重要而復雜的影響；另外一個方面，產(chǎn)生于美國的實用主義哲學之所以在20世紀二三十年代產(chǎn)生出具有世界性的影響，在很大程度上就是因為它在當時的中國找到了合適的土壤和一批對實用主義有著濃厚興趣并投入了大量研究熱情的中國學者。在當今國際學術界的實用主義研究中，中國學者應當而且必須更多、更廣泛和更深入地參與進去，提出更鮮明的學術見解，發(fā)出更強有力的學術聲音。

近年來的國內學術界，實用主義研究的勢頭良好。就研究現(xiàn)狀來說，第一，對實用主義的學術研究呈現(xiàn)出逐步加溫的態(tài)勢。我國學術界關于實用主義的研究課題、關于實用主義的學位論文等都有所增長。而且，許多研究課題和學位論文不是停留在對實用主義的一般問題的討論和介紹，而是力圖對實用主義的內在邏輯和當代哲學意義進行新的挖掘。

第二，學術對話比較熱烈。進入新世紀以來，包括實用主義哲學家羅蒂（1931～2007）在內的多位實用主義哲學家以及一批知名的研究者來我國進行學術交流和對話，也有一些知名學者到國內高校擔任實用主義課程的講授工作。同時，我國許多哲學工作者和研究生利用各種機會到國外參與學術對話，在國際學術舞臺上發(fā)出中國學者的聲音。國內外學者在文本、話題、話語方式、文獻等方面趨于同步，雙方的對話和討論在一些方面已經(jīng)可以在實用主義研究的前沿地帶展開。

第三，在經(jīng)典文獻的翻譯和出版方面取得了突破。進入新世紀以來，學術界整理和翻譯了一批實用主義經(jīng)典文本。其中最重要的是，復旦大學“杜威與美國哲學研究中心”劉放桐教授主持的《杜威全集》中文版的翻譯工作取得突破性進展，截止到2012年12月，《杜威全集》前期和中期著作的中文譯本全部出齊?！抖磐分凶g本是我國實用主義研究工作中最為重要的成果之一，它為我國學術界的杜威哲學乃至于整個實用主義哲學研究提供了珍貴的文本和可靠的資料支撐。

可以預料，在未來幾年中，我國實用主義研究應當出現(xiàn)一個新的局面。在這種態(tài)勢下，關注和思考實用主義研究的視角和維度，似乎是一種必然。

實用主義的研究維度和視角

重視對實用主義的研究，必然要涉及到對研究維度和視野的認真思考。從筆者個人的感受來說，研究實用主義哲學其實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困難之一在于，實用主義的經(jīng)典文本太多，牽涉的面很多，話語方式和專業(yè)詞匯都很特別，話題又比較分散。

以文本為例，僅僅古典實用主義哲學家的文本就有好幾十卷：哈佛大學出版社編輯出版的《皮爾士文集》（Collected Papers of Charles Sanders Peirce）有8卷，哈佛大學出版社編輯出版的《詹姆士文集》（The Works of William James）共18卷，而由美國南伊利諾伊大學出版社出版的《杜威全集》（The Collected Works of John Dewey） 多達37卷。如果加上哲學家的書信集、講演錄和筆記等，數(shù)量更為可觀。從內容上來說，很多文本的理解難度非常大，其原因主要在于，這些文本涵蓋的領域非常多，涉及到心靈哲學、教育哲學、解釋學、價值學、分析哲學、技術哲學和政治哲學等領域，而且，各種文本在術語、敘事方式、呈現(xiàn)方式方面都有很大的差異。

據(jù)了解，不少的愛好者都很難把杜威的《經(jīng)驗與自然》以及羅蒂的《哲學和自然之境》認真讀完；此外，很多文本缺少大多數(shù)西方哲學家所慣常具有的邏輯連貫性，也因為如此，古典實用主義者們經(jīng)常受到來自各方面的批評。詹姆士本人曾成為眾矢之的，很多人責怪詹姆士，認為他的工作沒有提供持久的、系統(tǒng)的和連貫的解釋。

據(jù)說，在1907年，65歲的詹姆士從哈佛大學退休，為了最后和徹底回應那些糾纏了他很多年的指責，詹姆士決定在余生完成對實用主義進行更充分解釋的工作，以便讓他自己已經(jīng)出版的東西更加具有邏輯完整性。詹姆士編纂了論文集《真理的意義》和演講集《多元的宇宙》，他指望人們能夠認為這些著作比他的其他著作更有學術性、更系統(tǒng)，但是，即便如此，這些著作也遠遠沒有達到他所預期的“邏輯完整性”。這些著作直到1911年才出版，可那個時候，詹姆士已經(jīng)去世一年多了。也許更具有嘲諷意味的是，詹姆士之所以保持了他的哲學的真實性，正是因為他沒有能夠寫出一種更學術、更系統(tǒng)的版本，否則，他會求助于抽象和邏輯上的精確，而過于抽象和邏輯上的過于精確，一直是詹姆士用畢生精力去批判的東西。endprint

時至今日，在我們閱讀詹姆士著作的時候，確實一方面覺得他的文獻中有很多思想的火花，但是，如果再看看，難題就隨著而來了。比如，當讀詹姆士的《實用主義》時，我們會覺得他對作為方法的實用主義和作為真理理論的實用主義的討論很有意思，當讀他的《徹底經(jīng)驗主義》時，會發(fā)現(xiàn)他對徹底的經(jīng)驗的討論與現(xiàn)代西方某些哲學家（如柏格森）的討論有可比性，但是，如果我們再進一步思考，就會發(fā)現(xiàn)遇到了一個問題：詹姆士的實用主義與其徹底經(jīng)驗主義之間到底是什么關系呢？對此，他自己并沒有進行太多的論證和解釋。近些年來，西方學術界有學者開始關注詹姆士哲學的統(tǒng)一性問題并進行了大量的討論。

對于很多專業(yè)的研究者來說，他們可能寧愿研究更復雜一點的思想對象，也不愿意去碰那些看上去透明、簡單的哲學家，何況，很多實用主義哲學家（如羅蒂、戴維森、普特南和皮爾士等）看上去也不那么簡單而透明，因為后者往往讓人們難以找到進路，也難以找到出口。我們在杜威的著作中可以找到很多有意思和重要的論點，比如經(jīng)驗觀念、共同體觀念、情境觀念、探究觀念、民主觀念、技術觀念，等等。但是，我們很難把那些點延伸和連接成思想路線，進而構成完整的學說。在這一點上，我們不妨借用美國實用主義研究專家約翰·麥克德默特（John J. McDermott）教授的說法：如果對杜威畢生所從事的探究工作做一個比喻的話，杜威的哲學遺產(chǎn)就是一張苦心經(jīng)營、精心編織的蜘蛛網(wǎng)。杜威本人對這張網(wǎng)的接頭、支點、輪廓和面貌等了如指掌，他自己可以在這張網(wǎng)上輕盈地上下翻飛、進出自如。

然而，那些力圖穿過這張看上去簡單、透明、安全的大網(wǎng)或試圖給這張大網(wǎng)繪制出路線圖的人往往面臨著被它永久粘住的危險。①因此，研究實用主義的維度或視角，是每一位真正對實用主義有興趣的讀者和研究者都最終回避不了的問題，遲早會引起大家進行更多的思考和給予格外的重視。

實用主義研究的哲學史和思想發(fā)展史維度與路徑

我們認為，在思考和理解美國實用主義的時候，有需要我們特別注意的維度和視野。其中最為關鍵的視野或維度之一，是哲學史和思想發(fā)展史（包括學派和個人的觀念發(fā)展史）維度和視角，也就是說，我們要盡可能把實用主義放到西方哲學史和思想發(fā)展史的語境中去思考，從中勾畫出實用主義的路線圖，在哲學史和思想發(fā)展史的定位中展現(xiàn)實用主義的風貌，確定實用主義的走向。

在我們看來，關于實用主義研究的哲學史和思想發(fā)展史維度與路徑，至少可以從以下三個方面進行思考：

首先，要注意對實用主與西方哲學關系的討論，尤其注重實用主義對古典實用主義的繼承和銜接關系的思考。我們認為，實用主義本身就是西方哲學史中一個具有合理性的環(huán)節(jié)，它的產(chǎn)生和發(fā)展離不開西方哲學史的思想資源，而這恰恰是我們需要給予更多關注和加強研究的方面。

國外學術界近些年來非常重視從哲學史視角去研究實用主義，注意將實用主義作為一個學派來進行哲學史維度的介紹和闡釋。比如，當代實用主義哲學家里查德·伯恩斯坦（Richard J.Bernstein）在2010年出版的《實用主義的轉向》（The Pragmatic Turn）一書中回顧了古典實用主義在皮爾士和詹姆士的共同作用下出場的哲學史背景。

在伯恩斯坦看來，在美國的后內戰(zhàn)時代，詹姆士、皮爾士、杜威參與并推動的在麻州劍橋組建的形而上學俱樂部，提供了當時美國哲學的主要交流平臺，然而常常被忽視的另一個來自歐洲大陸的文化背景是，“劍橋并不是當時美國在后內戰(zhàn)時期的唯一一個哲學活動中心。

在19世紀，許多影響深遠的德國知識分子移民到美國，他們中的一些人成為了著名人物。這些人也帶來了對德國哲學的興趣，尤其是康德和黑格爾的哲學?！档戮銟凡亢汀诟駹柧銟凡糠謩e在密蘇里和俄亥俄得以成立?！雹谶@些事實也佐證了杜威對當時美國哲學界的一個基本判斷，即新康德主義和黑格爾主義在19世紀末期的美國是非常重要的，“我自己以及與我一起闡釋工具主義的同伴們是從成為新康德主義者開始的，同樣的是，皮爾士的觀點是從他和康德主義的決裂開始的，而詹姆士是從和英國學派的經(jīng)驗論分道揚鑣開始的。”③這或許表明了從當時的美國學術背景分析實用主義開端的重要性，而更深層的問題是，這個話題背后隱含的關于美國實用主義和德國觀念論之間的關系問題。

根據(jù)伯恩斯坦的論斷，創(chuàng)建于1867年的《思辨哲學雜志》（The Pragmatic Turn）的早期卷目中包含大量對費希特、謝林和黑格爾論著的翻譯和評述作品。而且這種情形不止是在實用主義產(chǎn)生之初，在后來的歲月里，黑格爾哲學至少在三個時代非常深刻地影響了美國的哲學靈感和討論：19世紀末，20世紀中葉和當下。④在2010年美國哲學年會東部分會上關于皮爾士思想的小組討論時，大量涉及到了費希特和謝林的影響，結合這種情況，我們可以說，從德國古典哲學與實用主義的學術承襲和批判關系去解讀實用主義研究，可以成為一個很好的嘗試，在討論費希特和謝林對詹姆士與皮爾士的學術影響問題上，更有巨大的研究空間。

此外，伯恩斯坦對于實用主義和語言轉向的關系問題的觀點，也值得我們重視。伯恩斯坦指出，自古斯塔夫·伯格曼發(fā)表題為“邏輯實證主義、語言和對形而上學的再造”一文以來，“語言轉向”這個概念就使語言在哲學思考中占據(jù)了主導性地位，這也使得關注“經(jīng)驗”而非語言的古典實用主義面臨一個重大問題。

如何看待語言轉向對實用主義的影響，作者認為“試著通過古典美國實用主義去發(fā)展一個全面的能包含所有意義和對所有經(jīng)驗之使用的理論，注定將是無成果的。但這不是阻撓我們通過古典美國實用主義去恢復仍然富有洞察力且和對經(jīng)驗的反思相關的哲學的理由……那種流行且被牢固確立的在經(jīng)驗和語言學轉向之間的二分法正是實用主義該拒斥的二分法?！雹輰τ谟懻撜Z言哲學對實用主義的影響和如何理解實用主義的哲學史意義，這個立場很有啟發(fā)性。如果我們再考慮到羅蒂對語言轉向的討論，那么會使得問題變得更加復雜。endprint

其次，在實用主義史中盡可能尋找到思想的內在邏輯和連續(xù)性。實用主義從產(chǎn)生至今，已經(jīng)有一百多年的歷史。對于這一百多年的歷史，我們或者可以稱之為從古典實用主義到新實用主義的發(fā)展階段，也可以分為實用主義的創(chuàng)立者、實用主義的興盛和通向21世紀路上的實用主義等階段，⑥或者分為美國實用主義產(chǎn)生之前的愛默生時期、實用主義的出現(xiàn)、實用主義的鼎盛、實用主義在20世紀中葉遭遇的困境、實用主義的低落和復興等階段。⑦

無論如何劃分，我們面臨的學術挑戰(zhàn)是，在實用主義的發(fā)展過程中，實用主義思想的邏輯起點是什么，處于各個階段的哲學家之間的邏輯關系是什么，在實用主義產(chǎn)生之前，它與美國學術界的經(jīng)驗主義、理念論、清教主義和超驗論處于什么樣的關系？等等。對于這些問題，我們目前的研究工作總體而言還談不上進行了細致、準確的理解。就我們的了解而言，我們目前只是在大體輪廓和框架方面有比較多的理解，而對于各個發(fā)展階段之間的關系，不同階段的哲學家與哲學家之間的思想上的交鋒、傳承、銜接、改變和發(fā)展及其內在邏輯，還遠遠談不上清楚。

與此相關的是，個人觀念史的研究。一般而言，大多實用主義哲學家的思想自身也有一個啟動、成熟和轉化的過程。只不過，對每一位實用主義哲學家來說，這個成熟、轉化的過程可能千差萬別?？傮w而言，我們對實用主義哲學家個體思想歷程的研究也還有很大的提升空間。舉例來說，一談到杜威的哲學，大家都知道杜威的經(jīng)驗觀念是其最為重要的哲學觀念，大家也知道杜威關于經(jīng)驗觀念的論述集中出現(xiàn)在《哲學的改造》和《經(jīng)驗與自然》之中。其實，如果我們接觸到杜威在《哲學復興的需要》中對經(jīng)驗觀念所做的5個方面的闡釋，⑧我們也許會意識到，杜威的很多為我們所熟知的觀點的出現(xiàn)和闡述，比我們想象的要早很多。

但是，對于1859年出生的杜威來說，在寫作《哲學復興的需要》時，杜威已經(jīng)近60歲了，在即將知天命的年歲，杜威對經(jīng)驗觀的討論與他之前幾十年哲學生涯中所做的經(jīng)驗觀的研究以及將近10年后在《經(jīng)驗與自然》中對經(jīng)驗觀的總結性思考之間，到底具有什么樣的邏輯線索，這些是我們需要下功夫梳理的，這種工作也許對我們理解杜威的思想的內在邏輯有巨大幫助。然而，由于實用主義哲學家的很多觀念并不是按照時間線索發(fā)展表現(xiàn)出來的，而且由于專門術語方面的不一致以及語言內涵的差別，即使同一個詞匯，在不同的語境中仍然具有不同的涵義，這也使得即便現(xiàn)在杜威全集的英文版已經(jīng)出齊很多年，但是，研究者們依然在為找到理解杜威整體思想的路線圖而苦苦摸索。

最后，從實用主義與現(xiàn)代西方哲學其他學派和人物關系的視角和維度加以研究。把實用主義拉回到西方哲學主流話語中，讓它回到關于哲學發(fā)展的歷史視野中，這對于實用主義研究來說，極為關鍵。實用主義是一種特點鮮明的非體系化的哲學，它兼有現(xiàn)代西方人本主義哲學和實證主義哲學的特點，但又游離于這兩大思潮之間，試圖走一條“第三條道路”，它反對傳統(tǒng)的理性主義，但又試圖超越近代的經(jīng)驗主義哲學。實用主義與現(xiàn)代西方哲學的許多流派保持著若即若離的關系，然而，它從來沒有徹底離開主流話語。

在各種哲學對話中，實用主義雖然不總是處于對話的中心，但是它往往或自覺或身不由己地卷入學術爭論中去，使得學術界又總能響起它的聲音。另外，很多哲學思潮最終又不能不在一定意義上回到實用主義的立場或者借用實用主義的觀點。國外有的學者因此提出，當代西方哲學的現(xiàn)狀就是三駕馬車：歐陸哲學研究，分析哲學研究和實用主義。

國外學者近年來的研究工作力圖表明，我們并不是應當回到古典實用主義的全盛時期或者是回到20世紀70年代的實用主義的復興活動。實用主義可以被理解為一種在康德傳統(tǒng)和黑格爾傳統(tǒng)之間所進行的具有達爾文進化論色彩的調和工作，在科學主義的分析哲學和依靠個體的先驗力量的歐陸哲學之間，實用主義代表著一條中間道路。⑨作為中間的第三者，往左行還是往右行，往哪個方面靠，都是我們需要討論的問題。

此外，實用主義所討論的許多重要問題本身就是現(xiàn)代西方哲學的關鍵問題，而對這些問題的探討，必然要導致實用主義與現(xiàn)代西方哲學其他學派或代表人物的交鋒、對話乃至融合，也正是在這種交鋒、對話中，也才體現(xiàn)出實用主義與它們之間的內在關系。比如，關于形而上學問題，古典實用主義者一般來說是反對和懷疑傳統(tǒng)形而上學的，它也對思辨哲學持懷疑和否定態(tài)度，但是， 實用主義哲學從一開始就不可能完全回避形而上學問題。皮爾士對科學實在論的思考、詹姆士對原始經(jīng)驗的思考、杜威的經(jīng)驗觀念以及新實用主義對本體論問題的解釋，等等，都是實用主義對形而上學問題研究工作的一部分。更具體地說，像杜威哲學中對連續(xù)性和整體性原則的考察，其實就是杜威意義上的建構形而上學世界工作的一部分。

再比如，詹姆士對于純粹經(jīng)驗的思考，曾引起了很多學者的關注，他們認為，詹姆士的相關觀念在很多地方與柏格森的學說有相似點或共同點，新實用主義哲學家羅蒂在其晚年開設的課程之一就是關于詹姆士哲學與柏格森哲學的比較研究。

還有，皮爾士在18世紀初就使用了“現(xiàn)象學”這個名詞并進行了討論，這種討論得到一些西方學者的重視，西方學術界的一些文獻也承認皮爾士對現(xiàn)象學的貢獻，“在皮耳士（即皮爾士—引者注）的現(xiàn)象學和現(xiàn)象學運動的現(xiàn)象學之間還是有顯著的相似之處”，“雖然把皮耳士說成在胡塞爾現(xiàn)象學之前就提倡胡塞爾現(xiàn)象學是毫無意義的，但是在皮耳士和廣義的現(xiàn)象學之間，特別是這種現(xiàn)象學之想要把‘走向對象強調為其主要特征的那些更為客觀主義或本體主義的部分之間，確實有很重要的志趣相投之處。⑩類似的情形，我們可以舉出很多。我們面臨的急迫工作就是，在頭緒眾多現(xiàn)代西方哲學問題中，找到實用主義與現(xiàn)代西方哲學其他派別、人物之間的動態(tài)關系，進而展現(xiàn)實用主義思想的歷史感和現(xiàn)代感。

【注釋】

①Larry A.Hickman：John Deweys Pragmatic Technology， Indiana University Press， Bloomington and Indianapolis，

1990：XI.

②Bernstein，R.J.The Pragmatic Turn，Cambridge； Malden，MA：Polity，2010：6.

③J.J.McDermott（ed.），The Philosophy of John Dewey， IL：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p.52.

④Bernstein，R.J.2010.The Pragmatic Turn，Cambridge；Malden，MA： Polity，1981： p.89.

⑤Bernstein，R.J.The Pragmatic Turn，Cambridge；Malden，MA：Polity， 2010： pp.128～129.

⑥Cheryl Misak，The American Pragmatists，Oxford University Press，2013.

⑦⑨Cornel West，The American Evasion of Philosophy： A Genealogy of Pragmatism，the University of Wisconsin Press， 1989.

⑧《杜威全集》（第5卷），王成兵、林建武譯，上海：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2012年，第5頁。

⑩[美]赫伯特·施皮格伯格：《現(xiàn)象學運動》，王炳文、張金言譯，北京：商務印書館，2011年，第52頁，第53頁。

責編 / 張蕾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