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林暉

浙江臨海涌泉是“一個有故事的地方”。由于工作關(guān)系，我對涌泉遠觀近察，結(jié)下了十年之緣，自以為這諸多故事可以一個“香”字串聯(lián)概括，綱舉目張。故事的精華也就是“香”的文化。

涌泉之香，主要有兩種表象：一是無核蜜橘的花香、果香；一是延恩寺的佛使之香。

涌泉的行政區(qū)域從晉代的長樂鄉(xiāng)算起，已有近二千年歷史了。明代人文地理學家王士性在《五岳游草》中言其：“靈江東去五十里，谷中天柱屹立，前有泉焉，四時涌不竭，則比丘懷玉所卓錫而成者?！鼻迥┟癯?，有一副楹聯(lián)寫涌泉，曰：“江岸風帆千里涌，庭中花木一灣泉”，至今為鄉(xiāng)人津津樂道。涌泉鎮(zhèn)區(qū)方圓十幾公里，前有南屏山、后靠天柱山、南有鳳凰山，前閘浦、后涇河兩水穿境而入靈江?，F(xiàn)代考古發(fā)現(xiàn)，十萬年前，臨海原始人類的活動區(qū)域就在涌泉一帶，該鎮(zhèn)鳳凰山麓發(fā)現(xiàn)的“靈江人”化石足以證明這一點。這里有春秋戰(zhàn)國的遺物，有漢晉的墓葬群。在西岙村，還有西晉末年至南朝時期的窯址，今為浙江省文物保護單位。管岙村在晉代還是臨海最大的磚廠。在外岙村，我每次去探訪那傳為唐代所鑿的涌泉寺井，都會想起清代邑人洪若皋的《涌泉寺井》一詩：“勝地開金剎，清泉竹嶼旁。彌天飛錫杖，布地作銀床。古甃藤蘿老，寒漿楊柳香。兒童持素綆，白日渡慈航”。井圈上那一道道深深的摩擦痕跡，默默無聲地訴說著滄海桑田的巨大變遷。從歷史地理考察，涌泉由于位處通往臺州府城水路的黃金節(jié)點，有一定規(guī)模的水運碼頭、商埠，自然成了府城最早發(fā)達的集鎮(zhèn)。史載唐乾元元年（758），新亭頭已名列江南海鹽十大集散地之第四位，為此還筑有城墻。著名詩人顧況就曾是新亭首位鹽監(jiān)，留下“山連極浦鳥飛盡，月上青林人未眠”等名句。宋代，馮、翁兩姓始遷于此，遂成望族。南屏山上開設(shè)了書院，點亮了涌泉教育的星火。元代，涌泉江邊出現(xiàn)了肥田用的蠣灰市場，可謂是臨海最早的生產(chǎn)資料流通處。明代，街上樹有牌坊三座：“雙進士坊”、“烈女坊”、“叔侄登科坊”。清代，這里有座20間樓房組成的四合院“蘭竹居”。一些村民兩次偶然地移居臺灣。近代，傳統(tǒng)刺繡針法在涌泉婦女中傳承和光大……

古鎮(zhèn)的故事千千萬萬，但它所帶來的古色古香，傳之今日，已漸漸地為無核蜜橘所浸染，所包容，所取代。

涌泉，是中國無核蜜橘之鄉(xiāng)臨海的主產(chǎn)區(qū)，光面積就有4.8萬畝，在有“百里橘帶”、“江南橘鄉(xiāng)”之稱的臨海，享有不可動搖、至高無上的老大地位。在國際柑橘界，流傳著這樣一句話：“中國無核蜜橘在臨海，臨海無核蜜橘在涌泉”。涌泉的無核蜜橘，無論是形、質(zhì)、色，還是香、味、價，均刷新了世界柑橘史的記錄。君不見，與橘有關(guān)的全國第一家省級現(xiàn)代農(nóng)業(yè)示范園區(qū)坐落這里，全國首家農(nóng)民專業(yè)合作社創(chuàng)辦的農(nóng)村資金互助社誕生這里，全國第一個以農(nóng)民專業(yè)合作社申報的中國馳名商標“忘不了”歸屬這里，全國優(yōu)秀示范性農(nóng)民專業(yè)合作社名錄列有這里，《中華人民共和國農(nóng)民專業(yè)合作社法》的起草、修改者專門來這里。這里有從橘園里披香而出的全國勞動模范、浙江省黨代表、省地市三級人大代表、農(nóng)民技術(shù)專家：孔先順、馮貽法、馮言林、林順妹、馮昌滿……

五月初夏，這里山野飛白，空氣傳香，我信步走進橘林。滿枝椏盛開的橘花呈單瓣五角星狀，濃縮體型、放下顏色、緊芽細朵、乳白素淡，密集集，一簇簇，躲在綠叢，卻香得濃郁，撲鼻盈懷，充滿了詩情詞韻。不像一些名花，碩大鮮艷，招人顯眼，但無半點香氣。這正應了一句老話：“香花無色，色花無香”。個中道理，自然界與人類也頗相同，很值得玩味。所以當你看到橘花，不想聞也難。難怪北宋詩人丁謂在《橘花》詩中直言：“香于梔子細于梅”。南宋邑人陳耆卿在《嘉定赤城志》中也贊嘆：“橘花頗香”。而元代郡人林昉的感受則細微些，直覺告訴他：橘香“氣清而和，在茶縻茉莉間”。這是名至實歸的香雪海??！香染衣襟，香溢靈江，香滿府城。我每次來，每回聞，每每都情不自禁醉入這香雪?！?/p>

十月金秋，這里流金溢彩，層林盡香，我提籃走進橘園。低矮的樹冠圓渾緊湊，短密的枝條，掛滿了高扁圓形、橙紅鮮艷的橘果，沉甸甸的，笑彎了腰，笑低了頭。一個個色誘著你，香惑著你，很少有人不為所動。于是，我如托嬰兒般的，拿著剪刀，小心翼翼地先分離枝果，然后貼著果皮剪去余枝，輕輕地用雙手掰開橘果。頓時，香霧撲面，一股由果皮、果肉混合而成的特有的無名香味直沖腦海，我不由得精神為之一振，腦海中閃現(xiàn)出“國色天香”四個字，隨口吟出了宋代郡守曾惇的詠橘名句：“一從溫臺包貢后，羅浮洞庭俱避席?！闭贇w來，夕陽正跨山崗，橘海蒼茫，橘燈點點，暗香浮動，又是一番良辰美景。

涌泉橘子很甜，糖度一般都在12以上，最高可達18，而且化渣性特好，一片橘子放入口中，片刻化為無形，只留下一口瓊漿，雙頰甜香，讓你久久回味，難以忘卻。因此，當?shù)匾?guī)模最大的一家柑橘合作社就取名叫“忘不了”，而府城老百姓仍然一以貫之叫“糖霜橘”。曾記得，我的面前出現(xiàn)過一張由農(nóng)業(yè)部質(zhì)檢中心出具的檢測報告，上面寫著對涌泉蜜橘的評定結(jié)果：果形整齊，色澤亮麗，果皮細薄，肉質(zhì)脆嫩，汁多化渣，風味濃郁，品質(zhì)極優(yōu)。于是，它當之無愧地擁有“中華名果”頭銜，以“天下一奇、吃橘帶皮”的美語，享譽浙江，聲聞滬上，名播全國，遠銷海外。我每次參加全省的農(nóng)業(yè)博覽會，總喜歡呆在涌泉蜜橘的攤位上，幫著合作社的銷售人員吆喝；喜孜孜地看著“馬大嫂”們一邊說著“噴香！”“噴香！”“老好吃！”“老好吃！”一邊緊剝慢吃，同時，又大氣磅礴地數(shù)錢付款，指揮著一箱一箱地往外搬……實際上，這小小的柑橘，不僅僅是即食即吃的蜜果，而且還是理氣、化痰、燥濕，名副其實的仙果。其橘紅、橘白、橘絡(luò)、核、葉、皮，均入中藥大典。它給當?shù)匕傩諑砹藵L滾財源，橘林自然成為村民的聚寶盆。在涌泉，“橘”就是“吉”，每逢喜事，都有“拋橘拋饅頭”，“搶橘搶饅頭”之舉。過年時，又有祭祀橘神的習俗，每家每戶都在橘園里插燭點香，祈求來年橘豐果好。

據(jù)《尚書·禹貢》記載，中國柑橘的栽培商代即已開始。戰(zhàn)國時，楚國大詩人屈原詠《橘頌》，以橘自擬，托物寄興，傳誦千古。漢丹陽太守李衡種橘千株，喚為“千頭木奴”。涌泉屬于中國柑橘栽培的次生地。1700多年前，三國沈瑩《臨海水土異物志》中的“雞橘子，大如指，永寧界中有之”的雞橘子野生種，在這里還可見到。中唐詩人武元衡《送吳侍御司馬赴臺州》詩云：“煙林繁橘柚”，可見當時府城臨海的橘林已成片出現(xiàn)。宋時涌泉蜜橘被列為貢品。南宋韓彥直撰《永嘉橘錄》3卷，以包括涌泉在內(nèi)的永嘉區(qū)域的溫州蜜柑為例，從品種、栽培、管護、加工一一道來，為后來樹橘者奉為首部圭臬。元代林昉《柑子記》云：“（宋）高宗宅錢塘，始錫貢臺柑”。據(jù)《臨海林業(yè)特產(chǎn)志》介紹：涌泉為種植柑橘老區(qū)，20世紀初出現(xiàn)規(guī)模種植，已稱“涌泉蜜橘”，品種以早橘、槾橘、本地早、朱紅為多。30年代前后，開始引種無核蜜橘。80年代大力發(fā)展，上山坡、下江涂、變雜為純、去劣選優(yōu)，面積萬畝。至今品種已近百個，但當家者仍是早熟宮川，面積占95%以上。中晚熟的尾張和特早熟的大分一號占小部分，其他品種則零星散布。

我讀過《晏子春秋》，記得書中有這樣一段話：“江南之橘，生淮南則為橘，生于淮北則為枳，葉徒相似，其實味不同，所以然者何？水土異也?！碑斘乙源讼蛭覈涕賹＜倚旖▏笞C時，他開懷大笑。據(jù)他長期觀察，涌泉所種的無核蜜橘良種，其實各地都有，但涌泉有獨特的立地條件，精心的栽培技術(shù)，強烈的品牌意識。各種因素融匯合力，產(chǎn)生了中國無核蜜橘家族中的上品、貢品、極品?！柏S恬”、“巖林”、“涌泉”、“三條嶺”、“馬里岙”、“忘不了”、“巖魚頭”、“梅尖山”等商標，代表著涌泉蜜橘的優(yōu)質(zhì)品牌。其實“中國十大名橘”之一的“臨海蜜橘”就是以涌泉蜜橘為代表。橘香四處飄逸。國家、省部領(lǐng)導人也聞香尋源，來此調(diào)研考察。我默然，同時又釋然。的確，世上萬事萬物的成功都有一個共同的奧秘：非得天時、地利、人和諸種因素促合而不成！佳果如此，千里馬如此，才人也如此。

當然，無論是五月香雪海還是十月黃金山；無論是智能溫室里全國第一早的一月橘花，還是笑在枝頭鬧元宵的全國最遲蜜橘。一年到頭涌泉的空氣中總彌漫著一種神秘的沁人肺腑、洗心洗腦的香。這清香有一股是從天柱山麓蜿蜒起伏的黃墻內(nèi)，一座晉代名剎涌泉寺中飄出的。

涌泉寺，今名延恩寺。這座方圓90多畝的“宇中寶所，修真圣境”，靜靜地隱藏在萬畝橘林深處。寺前有170歲、平均身高17米的柏木樹群夾道引路。清人有詩云：“散懷清涇上，循澗向前灣。古寺深林里，鐘聲落照間。”寺，最早是官署名，如大理寺、鴻臚寺，后專指僧眾供佛修行之所。涌泉寺始建于晉太康年間（280～289）。據(jù)宋陳耆卿《嘉定赤城志》記載，寺“因任旭女弟（九妹）卓庵誦蓮經(jīng)，俄有泉自地涌出，生白蓮花，故名”涌泉。任旭是載入正史列傳中的臺州第一人，任九妹是涌泉寺的第一個大檀越。任家兄妹去世后，安息在寺前的覆釜山，后來，其家族把寺院所在的族山“任家山”也捐了出來。東晉太元十八年（393）涌泉寺建塔。南北朝時，智者大師曾在寺中修學。隋朝時章安灌頂大師13歲來延恩寺，20歲受具，23歲離寺。從此，天臺宗在涌泉寺種下了深厚的因緣。涌泉寺亦成為著名的“止觀道場”。唐長安二年（702），凈土宗高僧懷玉移居涌泉寺修持，并鑿筑寺井，井名卓錫泉，又稱仙人古井。泉水甘洌，四時不涸，有詩云：“引泉由慧遠，千古詫仙名”。井在今放生池畔，為市級文物保護單位。天寶元年（742），懷玉大師聞異香而得金臺迎引歸于凈土。咸通八年（867），唐懿宗賜額改稱延恩寺，寓意為知恩報恩。爾后，名僧景欣、六可、秋江、月印、英滌、靈透，諸大師先后來主丈席，現(xiàn)在的延恩寺三圣殿前石廊柱上，尚鐫刻著這樣一副對聯(lián)，“懷玉景欣重來六可，秋江月印再世三賢”，聯(lián)中蘊藏著多少興廢更迭的無常和法雨祥云的飄卷。1992年，國清寺式愿大師應邀入主延恩寺，續(xù)佛慧命。得到了慧岳大師、夏荊山、王家琪、陳金玲、盧濟珍等居士的大力護助，重建佛殿樓塔，創(chuàng)辦了章安佛學院。2004年10月，式愿大師往生前的某一天，天臺國清寺監(jiān)院允觀大師召喚夢初居士和我同去探望。兩位大師，一個側(cè)躺床上，一個端立榻前，心平靜、語從容、始終微笑著談禪說道，全然不見世人那種悲傷和恐懼。這種輕松自然的笑談在屋子里迅速地蕩漾開來，感染了每一個人。說著說著，也不知是何起因，式愿大師接過了佛隴散人夢初的筆記本，一筆一劃地寫下：“我?guī)熞荒畹浅醯?，佛國笙歌兩度來，惟有門前古槐樹，枝低只為掛金臺”。我諤然，這不是記載在《宋高僧傳》中，唐代臺州刺史段懷然贊頌懷玉大師的那首詩嗎？目睹大師們慈祥的神情、超然的心境、從容的姿態(tài)、淡定的言行，我再一次被震撼，被感動，被折服。這種告別塵世、看破輪回、笑迎金臺的方式，不正是懷玉再來嗎？那情那景，至今歷歷在目，珍藏于心。翌月，式愿大師圓寂，其弟子能杰大師接受邀請，住持延恩。能杰大師11歲剃度出家，學佛參禪，尋師求道，先后出任溫州仙巖天護寺、圣壽寺住持，是天臺宗佛門龍象。他瘦長個子，面容清癯，目光睿智，梵行冰清；他從溫州承愿而來，匯聚十幾萬溫臺皈依弟子的力量，親歷親為，主持設(shè)計、修建，先后投入五千多萬元資金，完善了大雄寶殿、天王殿、智者大師殿、章安大師殿等師傅未竟的工程；新建了山門，及殿、樓、堂、房、寮、軒、墻等；創(chuàng)辦學佛善心互助會，復辦章安佛學院，開辦天臺宗文化暑期體驗營……2009年11月24日，能杰大師升方丈座，成為建國以來臨海歷史上的第一位方丈，延恩寺也出現(xiàn)了建國后的首次中興。

在延恩寺西側(cè)那排民國木樓的山坡上，有掩映在修竹古樟中的塔林，三座石塔分別紀念該寺祖師懷玉、六可、式愿。院子內(nèi)，有170年歷史的銀杏、桂花、榔榆各一株，門外南面還有一片枇杷林，北面則為翠竹園。在寺的山門左側(cè)小山上，屹立著一座仿唐建筑的觀音塔。塔共三層，中空，可盤旋而上。站在塔的頂層圍廊俯瞰，延恩寺氣勢恢宏，法相莊嚴。一眼望不到邊的橘林，仿佛一個個虔誠的信士，從四面八方向著三寶頂禮。2005年初我第一次從該寺禮拜歸來，寫了《延恩寺》七絕一首，云：“森森古柏百年栽，飛錫高僧寶地開，禪語慧思三智種，菩提心上涌泉來?！贝撕?，多次探訪古寺，三次在寺中休憩問學，拜謁法師，言語往來，對大和尚敬仰有加，遂又擬就七律一首《訪延恩寺謁能杰方丈喜賦》：“錫飛天柱結(jié)人境，泉涌蓮花化橘林。幽柏無聲千古色，娑婆有夢六根喑。章安嗣法舞龍象，賢者傳燈演本心。此在紅云遙頂禮，延恩深處聽潮音?！?/p>

橘香有時間性、空間性、階段性，而寺廟之香則四季六時無處不在，盡管有時無形無影。而且，這兩種看似獨立無關(guān)的香，其實是有因果淵源的。點破了，這無核蜜橘之香，種因就在天臺宗的寺廟里。當然，那還得從明代永樂年間（1403～1424）說起，當時，有一個法號智惠的日本天臺宗僧人來到祖庭天臺山國清寺留學求法。一天，他購食天臺山柑橘之后，被其吸引，遂攜帶回國，在九州大仲島（今鹿兒縣長島）寺院內(nèi)栽培，后經(jīng)實生變異為無核，因為是從中國引種，且糖度遠高于其他水果，故稱“唐蜜橘”。由于日本僧人回國時多取道溫州，而又名“溫州蜜柑”。還有一種說法是，智惠回國乘船時購買了幾簍溫州蜜柑，寺院的僧人品嘗后，隨手把籽扔在院中，第二年長出了橘苗。此后，“唐蜜橘”傳入世界各地，大約在二十世紀初，又重回娘家母體。用柑橘界泰斗吳耕民教授的話說：“因其出自本土，本性不變，仍適應我國溫暖多濕的風土，故發(fā)展之速，栽培之盛，反有超過日本之趨勢?！庇咳臒o核蜜橘原為浙江寬皮橘的地方品種，俗稱溫州蜜柑。1943年引種到涌泉梅峴村，至今該村尚有一棵高4.8米、碩果累累的“老壽星”，平均年株產(chǎn)800多斤。為此，我亦有《題梅尖山》詩：“靈江九折巨輪環(huán)，倏忽潮頭笑等閑。三閭再吟新橘頌。風流應數(shù)梅尖山?！?011年8月，應村支書孔先順之邀，我為梅峴村“思源亭”撰聯(lián)兩幅。聯(lián)有小序云：“臨海市涌泉鎮(zhèn)梅峴村由二十年前的梅峴村外遷至石灶頭自然村，兩村合并而成。在各級黨組織領(lǐng)導下，經(jīng)過全體村民的共同努力，現(xiàn)已成為浙江省全面小康建設(shè)示范村。回顧歷史，感恩報恩。特建造‘思源亭’以資銘記?！甭?lián)一云：“思黨恩、石灶梅峴廿年遷變；源民意、靈江涌泉百里奔流”；聯(lián)二云：“山川齊奏和諧曲，梅橘環(huán)擁富裕村”。所以，尋根溯源起來，不但鎮(zhèn)名，就連蜜橘也是因寺而起。真可謂，大千世界，萬物有因。拈花成佛，聞香悟道；一花一世界，一香一菩提；都是至理名言??！

誠然，當下涌泉之香還有許多，諸如一月紅頰草莓的奶油香，四月蘭田滕茶、大山水古茶的幽香，五月烏黑桑葚的芬香，六月枇杷的清香，七月東魁楊梅的奇香。還有南屏書院的書香，以及書香中走出的南宋丞相杜范，明代大旅行家王士性，清初仕學并顯的左侍郎馮甦、女詩人陳珍、文學家馮上清、旅行家馮賡雪……那一行行留在青史、永不消失的墨香。于是，花海橘林，橘?；ɡ?，橘香向上飛升，攜著泥土氣息，眾果芬芳，報刊墨香，帶著明清老街上的中草藥香、糕點茶香、酒醬香、靈江船舶的柴油香，向鎮(zhèn)區(qū)最原始的大山村飄去，向海拔700米的“江南香格里拉”蘭田村飄去，然后，混合著天然大草坪的茶香、果香、青草香、野花香，飄向龍王十八潭，飄向臺州灣，飄向世界……我曾賦詩這樣贊美涌泉：“蜜橘生傾國，梅桑莓亦奇。疑非世上種，泉涌結(jié)菩提?！?/p>

有一位方外至友，曾書贈一橫幅予我——“心靜聞妙香”。我揣摩其意，思緒萬千。粗淺的佛學知識告訴我，在佛案前供花、果、燈、水、香的意義其實都是一種提醒。佛在心中，心假香傳。香氣裊裊上升的過程就是寧神靜氣、攝心生信、降伏煩惱、尋求解脫、生發(fā)慈悲的過程。因此，燃香完全不必計較早晚、數(shù)量、粗細、貴賤。燃香如此，聞香也當如此觀，大可不必執(zhí)著于香之氣味、濃淡、形狀。心靜，才能明白自我，才能找到本性，才能在大千世界的美景“假象”之中，看到自己的真心佛性，見到人生“真相”。心靜身定，一念便歸凈土；笑觀自在，剎那便是永恒。

泉涌蓮花開、橘花開、心花開；心靜聞妙香、入妙香、結(jié)無香……一朝聞香，千年普渡。正當我沉思冥想時，一個念頭剎那間閃現(xiàn)：儒、釋、道三家，雖然表法各有不同，但終極目標均直指心靈。儒家傳授入世常識，釋、道演示超越常識的出世智慧。今天這泉、寺、鎮(zhèn)、橘的因緣和合，成就了涌泉的吉地祥物。那頂禮延恩，聞香涌泉，莫非是天理、地理、情理、智理之必然因果。??！涌泉聞香，繞身有味；入香涌泉，沁心無形；無香涌泉，化生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