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慧娟，張其成

(1.北京中醫(yī)藥大學研究生院，北京 100029；2.北京中醫(yī)藥大學國學院，北京 100029)

·理論研究·

《內經(jīng)》“風占”及其思維結構探析

王慧娟1，張其成2

(1.北京中醫(yī)藥大學研究生院，北京 100029；2.北京中醫(yī)藥大學國學院，北京 100029)

“風占”在中國古代歷史悠久。古人很早便開始關注“風”與其他現(xiàn)象之間的聯(lián)系，風的季候性的發(fā)現(xiàn)及其與時空相應體系的結合為“風占”的產(chǎn)生和系統(tǒng)化提供了條件?！帮L”源于“天地之合氣”，這一突破性的認識使得其成為古人借以把握變化之道的重要媒介而受到重視。《內經(jīng)》繼承和吸收了這些基本思想，并運用其解釋人體生命現(xiàn)象及疾病生成的原因。透過對《內經(jīng)》“風占”思想背后所蘊含的內在思維結構的分析，有助于理解中醫(yī)“象思維”的重要內涵，藏象理論形成的時空背景，“補不足，瀉有余”“以平為期”的治療邏輯以及“天人相應”的因果觀念。

風；風占；征；時空相應；思維結構

風作為一種自然現(xiàn)象，與古人的生活有著遠比現(xiàn)代人更為密切的聯(lián)系。古人不僅關注什么時候會刮什么風，還會對異常的風可能預示的后果進行占測，這便是“風占”?！饵S帝內經(jīng)》中蘊含著大量有關“風”及“風占”的內容。已往研究主要集中在對《內經(jīng)》所屬“九宮八風占”的操作方法[1]及其與出土“太乙九宮式盤”的聯(lián)系等具體細節(jié)內容的考證和比較研究方面[2-3]，筆者則嘗試從思維方式的角度出發(fā)，透過對“風”及“風占”思想在人文領域及其在醫(yī)學領域的源溯承續(xù)的簡索，以期呈現(xiàn)其背后所蘊含的中醫(yī)認識自然及人體生命現(xiàn)象的內在思維結構及其認知特點。

1 “風”的概念

1.1 風的含義 起初，在還處于神話思維階段的古代先民看來，那種時而狂暴、時而和順的神秘現(xiàn)象背后一定有某個神靈主宰，如果想要獲得好的收成，就必須祈求“他”的恩賜。殷墟甲骨卜辭中有關“四方風”和“四方神”的問卜祭祀內容就與之有關。甲骨文中“風”與“鳳”同形，“鳳”為殷人的圖騰，被視為知時之神鳥，司風之神，帝之使者，可見風與時的認識已被關聯(lián)起來[4]。在《尚書·洪范》中“風”被視為一種“征”，一種天子應該詳細審察的重要征象，說明“風”變化情狀與自然人事之間的關聯(lián)以及昭示預測作用在周初已得到重視。進入春秋戰(zhàn)國時期，隨著理性思潮的崛起，人們對于風的來源的認識不再訴諸于外在神力，而是歸之于自然、自身陰陽之氣的相互作用，如《呂氏春秋·音律》所謂“天地之氣，合而生風”，“合”即上下交合，意思是天地之氣的相互作用產(chǎn)生了風。《大戴禮記》載曾子的解釋則更為具體：“陰陽之氣各盡其所則靜矣，偏則風，俱則雷，交則電，亂則霧，和則雨。”這里的“陰陽之氣”與“天地之氣”同，“偏”意為位之不正，是說風產(chǎn)生于陰陽之氣出現(xiàn)偏勝的狀態(tài)，其他自然現(xiàn)象也源于陰陽之氣的不同作用。這樣“風”的本質便最終被歸之于“氣”。

《內經(jīng)》繼承了風為“天地之合氣”的思想，并做出進一步闡釋，《素問·六微旨大論》言：“故氣有往復，用有遲速，四者之有，而化而變，風之來也。遲速往復，風所由生，而化而變，故因盛衰之變耳?！庇谩皻狻敝斑t速往復”的運動變化來說明風的具體產(chǎn)生，體現(xiàn)了古人對氣的運動速度和方向的變化規(guī)律的深刻認識。關于“風”的功能，《靈樞·歲露論》描述：“諸所謂風者，皆發(fā)屋，折樹木，揚沙石，起毫毛，發(fā)腠理者也?！薄鞍l(fā)屋、折樹木、揚沙石”是風占家的慣用表述，而“起毫毛”“發(fā)腠理”則是中醫(yī)特有的發(fā)展，“風”能使人腠理毫毛稀疏開泄，使得外來邪氣得以深入而為病，因此被視為傷人致病的首要因素，即如《素問·風論》所言：“故風者百病之長也，至其變化，乃為他病也，無常方，然致有風氣也。”風之異?？梢詡酥虏。L之和正則“主生長養(yǎng)萬物”(《靈樞·九宮八風》)，風之所以具有這些強大作用就在于其“善行而數(shù)變”(《素問·風論》、“風勝則動”(《素問·六元正紀大論》)的特點，正是由于風之“動”物的特點，才使其成為萬物促生之本——氣的運動變化的最顯著的征兆，其之于人體生命活動的意義自不待言。

1.2 風的分類

1.2.1 基于時空之分類：風之情狀變幻莫測，其中風向及其聲音是古人較早關注的兩個方面。殷商甲骨卜辭中的“四方風”是已知最早的對于風的分類認識，學者已經(jīng)從對風名、方名的考證分析中得出二者分別與四時農事行為和氣候變化的緊密關聯(lián)[5]，說明風向的季候性變化及其與方位節(jié)令相對應的認識已見雛形。春秋時期出現(xiàn)“八風”之名，《左傳·隱公五年》言：“夫舞所以節(jié)八音而行八風，故自八以下?！倍蓬A《集解》注：“八風，八方之風也，以八音之器播八方之風?！憋L的方位認識已細分為八，并與八音相應。后世文獻如《呂氏春秋·有始覽》《淮南子·天文訓》《史記·律書》等都對八風之名以及八風與八方、八節(jié)、八卦、二十八宿等配屬給予了非常詳盡的闡述，可見這一體系到秦漢時已發(fā)展完備。與“四方風”相比，“八風”在原有四節(jié)(二分、二至)與四方(四正)對應的基礎上，又細分出四立與四維相應的四風，構成八風，從二者思維結構上的一致性上來說，殷代“四方風”為后世“八風”之濫觴當無異議。此外，還有一種“十二風”的說法，見于《周禮·春官·保章氏》：“以十有二風，察天地之和，命乖別之夭祥?！编嵭ⅲ骸笆卸浇杂酗L，吹其律以知和不，其道亡矣。”可見，“十二風”是以斗建十二辰為節(jié)位，以十二律為測度標準的風類。這是一種不同于方位的劃分方法，可能與古人在音律數(shù)度方面的認識有關。這三種分類說法，無論是依方位劃分的四風與八風，還是以律度劃分的十二風，其共同之處在于均以一年的時間節(jié)度為背景。古人之所以選取方向與聲音作為測度風的主要標準，可能就與它們在四時節(jié)度上的時序性有關。

《內經(jīng)》關于“風”的分類主要繼承了上述“四風”“八風”的說法，并在此基礎上提出了其特有的“五藏風”概念?！端貑枴そ饏T真言論》曰：“八風發(fā)邪，以為經(jīng)風，觸五藏，邪氣發(fā)病。”《素問·風論》曰：“以春甲乙，傷于風者為肝風；以夏丙丁，傷于風者為心風；以季夏戊己，傷于邪者為脾風；以秋庚辛，中于邪者為肺風；以冬壬癸，中于邪者為腎風。”來自八方之邪風觸傷人體五藏而形成五藏風病，這種解釋和關聯(lián)大概是出于調和自然之八方八節(jié)系統(tǒng)與人體之五行五藏系統(tǒng)的考慮。在《靈樞·九宮八風》篇中有“八方風”與人體臟腑的配應，來自四維方向的虛風與人體的“脾”“胃”“大腸”“小腸”相聯(lián)系，從傳化水谷的功能角度來說，這四者亦可視為中焦“倉廩之本”(《素問·六節(jié)藏象論》)，統(tǒng)于脾氣而歸屬于“土”，顯然這種配屬也是調和兩種系統(tǒng)的體現(xiàn)。

1.2.2 基于“意義相關”之分類：從諸現(xiàn)象間之關聯(lián)，尤其是與人相關之意義的角度來認識事物，是古人認識“風”的另一重要思路。《尚書·洪范》在列述五種征象后說：“五者來備，各以其敘，庶草蕃廡。一極備，兇；一極無，兇?！币馑际俏宸N征象若“各以其敘”地出現(xiàn)，即各依一定節(jié)令而至，則萬物就會生長茂盛。倘若該至時不至，該去時不去，或者“極備”，或者“極無”，這種失序失度都是“兇”兆，都對萬物生長有害?！秴问洗呵铩ひ袈伞费裕骸疤斓刂L氣正，則十二律定矣?！边@里的“正”便指的是依時而至，合于律度的風，代表天地之氣“和”，故為“吉”；若是“不正”則為“兇”。這一分類認識明顯建立在前一種時空相應的分類結構基礎上。

《內經(jīng)》也繼承了這種分類認識，《靈樞·九宮八風》載：“風從其所居之鄉(xiāng)來為實風，主生長養(yǎng)萬物；從其沖后來為虛風，傷人者也，主殺主害者?！薄八又l(xiāng)”即指風從與時節(jié)相應之方位所來，因其合于節(jié)度，故被視為能長養(yǎng)萬物的“實風”；而“沖后”之方與“所居之鄉(xiāng)”相對，位于中宮之正后方，因其所來的風與時節(jié)不符即方位不正而被視為會傷人害物的“虛風”。這種以依時序方位的相應與否來判斷虛實、邪正、吉兇的方法自然是對《尚書·洪范》以來的傳統(tǒng)的承續(xù)。

綜合以上兩種分類認識，風的季候性的節(jié)律分度有賴于方位節(jié)令相應體系為參照背景，而實風、虛風的吉兇分判又基于風的季候性變化與這一背景體系的相應與否，兩方面的認識互相關聯(lián)，從而為古人的“風占”實踐提供了必要性和可能性。

2 “風占”的思想及方法

2.1 “風占”的源流 “風占”之義最早起于候歲，殷商甲骨卜辭中就有占“協(xié)”風而兆示歲收的記載?！秶Z·鄭語》有言：“虞幕能聽協(xié)風，以成樂物生者也?！睋?jù)記載虞幕是夏少康時人，說明這種協(xié)風候歲的傳統(tǒng)可能由來已久[5]?！蹲髠鳌べ夜辍酚涊d：“六鶂退蜚，過宋都，風也?！薄稘h書·五行志》引劉歆解釋，認為宋襄公不德，固有“常風之罰”，其六年后被執(zhí)正應了六鶂之數(shù)?！蹲髠鳌は骞四辍酚钟涊d楚師伐鄭，晉人師曠依“南風不競，多死聲”而判斷“楚必無功”。這些記載說明古人不僅將“風占”用以預測年歲收成，還用以昭示政事的不德、戰(zhàn)勢的成敗，足見其對風之征象及與其他事物之聯(lián)系的關注和重視。隨著古人對這些聯(lián)系的更為細致和精確的把握，“風占”之術逐漸系統(tǒng)化而成為史官占測國之大事的重要工具。王充在《論衡·變動》篇中總結道：“天官之書，以正月朝，占四方風，風從南方來者旱，從北方來者湛，東方來者為疫，西方來者為兵，太史公實道言以風占水、旱、兵、疫者，入物吉兇，統(tǒng)于天也。”水、旱、兵、疫是風占的主要內容，水、旱與歲成相關，兵指戰(zhàn)爭，疫指疾病。疾病在古人看來是與水旱災害一樣危及人類生命的重大災異現(xiàn)象，因此也成為天官風占的重要內容之一。這方面的經(jīng)驗和技術受到醫(yī)學的重視，自是可以想見的。

2.2 《內經(jīng)》的“風占”思想 《內經(jīng)》專門論述“風占”的內容集中在《靈樞》的《九宮八風》和《歲露論》兩篇。鑒于學者對其具體內容已有大量論述，這里僅從其思維結構的角度來就相關內容進行分析。

2.2.1 “太一游九宮”的天文學背景：《靈樞·九宮八風》列于一圖，名為“合八風虛實邪正”，描繪的是一幅“太一游九宮”的天文圖景(見圖1)。“太一”，神名，《史記·天官書》：“中宮天極星，其一明者，太一常居也。”天極星，即北極星，周秦時代較之今時更加靠近北天極，古人便以之作為中央天極的標志，并認為其處有神居住，名為“太一”，是天上的最高神，也就是古人常說的“帝”。《史記·天官書》言：“斗為帝車，運于中央，臨制四鄉(xiāng)，分陰陽，建四時，均五行，移節(jié)度，定諸紀?！薄岸贰奔幢倍菲咝?，位置也近于天極，斗杓周行可標示四時節(jié)令，故被喻“帝車”。斗杓之端有星名為“招搖”，為其周行建時所依賴的一顆重要指示星，因此也常被視為中央天極的標識，本篇九宮圖中的中宮“招搖”之名就是此意。所謂的“太一行九宮”，其實質就是斗柄旋轉周行的視運動，體現(xiàn)的是古人對于天宮的空間區(qū)劃以及時間分度的認識。正如李學勤先生所指出的，太一游行九宮的本質“在于一種時、位相應的關系”[6]。

2.2.2 九宮八風占：太一所行之“九宮”雖然標示的是對天的空間區(qū)劃與時間分度的認識，但對于地上的人來說絕不僅僅意味著授時正位那么簡單?！鹅`樞·九宮八風》所謂“太一移日，天必應之以風雨”，即指太一游行至交節(jié)之日時天必然出現(xiàn)風雨等自然現(xiàn)象與之相應，正是因為這種“應”，自然物候與天時節(jié)令被聯(lián)系起來而納入同一個時位相應的系統(tǒng)，“九宮八風占”的基礎即在于此。其具體占候內容如文中所言：“以其日風雨則吉，歲美民安少病矣。先之則多雨，后之則多旱。……太一居五宮之日，疾風折樹木，揚沙石。各以其所主占貴賤，視風所從來而占之?！边@里的“五宮之日”其實是對四正位對應的二分二至之日及中宮所主四維對應的四立之日的概括，后文《歲露論》篇“八正之候”立春之占虛風可以佐證。具體占候方法即在八個交節(jié)之日根據(jù)風來的先后、風勢的大小、風向的虛實等變化進行的占測，這一方法的具體細節(jié)已因安徽阜陽雙古堆汝陰侯墓(其人卒于公元前165年)的“太乙九宮占盤”(見圖2)的出土而得到印證[7]?！疤揖艑m占盤”的天盤、地盤的形制及其操作方法體現(xiàn)了古人對自然萬物應天道有序流轉的模擬和預測，有了這一式盤的參照，不僅使《內經(jīng)》“九宮八風占”有了式占數(shù)術的背景，還便于理解風占思想背后所基于的“天圓地方”“天人相應”觀念。

圖1 合八風虛實邪正

圖2太乙九宮占盤[7](①天盤；②地盤；③地盤背面)

2.2.3 正月朔旦風占：《靈樞·歲露論》還記載了另一種“候歲”的風占方法，選擇的時間是“正月朔日”，記述的是該日出現(xiàn)于不同方向的風所預示的吉兇征兆，這與《史記·天官書》“歲始”占候的要求以及“漢魏鮮集臘月正月旦決八風”的內容有相似之處(見表1)。《歲露論》的“正月朔日”符合“歲始”的條件，所占風向除缺少東北、西南兩個方位外與《天官書》八方風占結構一致，部分占辭內容也與之相合，如南方為旱，西方為兵。此外，《天官書》中一日不同時刻配應五谷的占法也與《歲露論》中一日平旦、日中、夕時不同時刻候風法結構相似。這些結構和內容上的相似說明二者之間存在某種關聯(lián)。有學者依甲骨卜辭中候風的臘月與正月的具體時間記載，將這種歲始候風的傳統(tǒng)上溯至殷商甚至更早的時期[5]?？梢?，《歲露論》所采用風占方法有著悠久的歷史和傳承的連續(xù)性。從占候內容來看，古人對于風的不同情狀所對應的不同吉兇征兆已有相對確定性的認識，這種認識除了來自經(jīng)驗觀察外，還有結構推演的成分在其中。

表1 《靈樞·歲露論》與《史記·天官書》“八風占”比較

3 《內經(jīng)》“風占”的思維結構

3.1 “征” “象思維”的重要內涵 從外在神力主宰到天地之氣本身的交感作用，可謂古人對于“風”的認識的關鍵突破，但在這種突破背后卻有一種思維始終相貫，那就是獨立于風之原因思考的、從現(xiàn)象之聯(lián)系的角度出發(fā)，關注“風”作為一種重要征象與其他事物之聯(lián)系的認識，即《尚書·洪范》所說的“征”?！罢鳌?，是古人認知思維的重要對象。段玉裁《說文解字注》釋：“征，召也。按征者，證也，驗也。有證驗，斯有感召。有感召，而事以成?！眲釉~“感召”為“征”之本義，感召之物即“證驗”，“征象”為其引申義。證驗與所成之事之間所存在的內在聯(lián)系即“感召”，就是人們常說的“感應”。古人對各種征象相感召所顯之聯(lián)系的觀察十分重視，“風”之所以被認為是“占災異最驗”(《開元占經(jīng)·卷九十一》)者，就是因為其是天地陰陽之氣變化的兆顯者或傳遞者，因此成為把握天道所賴以依憑的重要媒介，這便是“象”的作用。這種關注事物征象之聯(lián)系——橫向關聯(lián)的思考方式，是中國古人認識自然及自身的突出特點，也是“象思維”的重要內涵。這種將關注點放在現(xiàn)象界諸事物之聯(lián)系而旨在尋求諸聯(lián)系之基本模式的取向選擇，顯然與將視野投注在具體實體本身從而抽象出先驗之形式或理念的思考路徑完全不同。

3.2 “正” 時空相應的思維格局 有關風的分類，體現(xiàn)了中國古人對于“風”的獨特認識。無論是“四風”“八風”“十二風”，還是中醫(yī)發(fā)展出的“五藏風”，其背后都潛在著兩個基本預設：一是風的變化的季候性，二是時空相應的一體結構，二者被有機地整合于一個系統(tǒng)中。關聯(lián)思維之所以能在中國長久穩(wěn)固地發(fā)展，或許正是得益于這一諸現(xiàn)象和諧相應的系統(tǒng)結構。秦漢時期定型的以“陰陽五行”為架構的系統(tǒng)宇宙模式正是以之為基礎，時空相應體系是陰陽五行學說所依附的背景結構，萬物之所以能規(guī)整地納入這一系統(tǒng)，就在于這種時空相應的分類模式。中醫(yī)的“五藏”得以應“四時”，“身形”得以應“九野”，其所依據(jù)也正是這種思維結構。正是基于這種時空相應、物象同步的思維結構，才有了依其時位之“正”與“不正”及司守之適度或“有余”與“不足”來判斷的“虛”與“實”、“正”與“邪”以及“吉”與“兇”的帶有價值判斷的分類認知。天地陰陽四時之氣盛衰變化的有序、有度被視為“常道”，即老子的“自然”，這種基于自然現(xiàn)象觀察而建立在時空相應體系基礎上的天地陰陽四時有序流轉的認識或許就是古人“天道觀”最原初的涵義。從古人依自然現(xiàn)象之“有序”與“適度”而設立的常道標準來思考，中醫(yī)所強調的“順四時”“調陰陽”“知天忌”“避邪風”等養(yǎng)生和治療觀念以及“損有余、益不足”“以平為期”的治療方法的內在邏輯及認識基礎便有跡可循。

3.3 “應” 中醫(yī)的因果觀 “風占”所基于的現(xiàn)象之聯(lián)系，其實是“太一移日，天必應之以風雨”(《靈樞·九宮八風》)的關于“應”的認識?！皯奔锤袘?，強調的是一種聯(lián)系，“必”則說明了這種聯(lián)系的必然性。自然現(xiàn)象在一年八個節(jié)位上會出現(xiàn)顯著變化，這是古人長期觀察和經(jīng)驗積累的結果。所應之自然現(xiàn)象或為常化，或為異化，又必與其后發(fā)生之現(xiàn)象相關聯(lián)而作為重要之征象?！秲冉?jīng)》中“天人相應”，并不是一種簡單的類比關系，所謂的“同構”也不是真正的結構相同，而是認知分類標準的一致，其真正所反映的是基于意義相關之聯(lián)系的同類相召，即“天人感應”?！帮L”等自然現(xiàn)象之所以具有占測功能就在于古人對事物因果聯(lián)系的這種特有認識以及對基于時空節(jié)位相應的常道變化規(guī)律的把握。

4 結語

“風”作為自然界再普通不過的一種現(xiàn)象，卻受到古人如此重視，究其原因，或許一方面在于古人將“風”與“氣”的認識相關聯(lián)，作為“天地之合氣”的一種征象，使之成為體察天地陰陽之氣盛衰變化的重要媒介；另一方面，源于一種聯(lián)系地看問題的思維取向，以及物候變化與時空相應體系協(xié)調統(tǒng)一的思維結構，依此參照背景對時位的正與不正的吉兇邪正的分判，為“風”的占候預測提供了理論基礎。通過對“風”及“風占”思想背后的思維結構的呈現(xiàn)，有利于進一步認識陰陽五行思想構建的自然體系。

[1]孫基然.《靈樞·九宮八風》考釋[J].遼寧中醫(yī)雜志，2012，39(4)：601-606.

[2]李學勤.古文獻論叢：《九宮八風》及九宮式盤[M].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10：183-189.

[3]王興業(yè)，翟靜媛.談式占、八卦與洛書：《靈樞經(jīng)·九宮八風篇》讀后記[J].周易研究，1990(2)：21-30.

[4]馮時.殷卜辭四方風研究[J].考古學報，1994(2)：131-154.

[5]李學勤.商代的四風與四時[J].中州學刊，1985(5)：99-101.

[6]李學勤.黃帝與河圖洛書：古文獻論叢[M].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10：179.

[7]安徽省文物工作隊，阜陽地區(qū)博物館，阜陽縣文化局.阜陽雙古堆西漢汝陰侯墓發(fā)掘簡報[J].文物，1978(8)：12-33.

AnInvestigationof"WindDivination"inInnerCanonofHuangdiandItsThinkingStructure

WANGHui-juan1,ZHANGQi-cheng2

(1.GraduateSchoolofBeijingUniversityofChineseMedicine,Beijing100029,China; 2.SchoolofChineseClassic,BeijingUniversityofChineseMedicine,Beijing100029,China)

"Wind divination" has a very long history in ancient China. People have paid attention to the connections between wind and other phenomena since ancient times. They found that wind came in sequence from different directions in a year, and thus it was involved in the synchro system of space and time, which was the basis on which "wind divination" worked and was systemized. The ground-breaking notion of wind as an appearance of the interaction between qi from the heaven and that from the earth made it become a crucial medium to know the change of qi. These ideas were absorbed in the Inner Canon of Huangdi to explain the mechanism of life and the causes of disease. Analysis of the internal thinking structure of "wind divination" in the Inner Canon of Huangdi is conducive to understanding the real meaning of the "image thinking" in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the spatio-temporal background for the formation of zang-manifestation theory, the therapeutic strategy to reduce excess or supplement insufficiency and achieve a moderate outcome, and the causality of heaven-human induction.

wind; wind divination; syndrome; space and time; thinking structure

國家“973計劃”項目(2011CB505402)

王慧娟(1982-)，女，博士研究生

張其成，zhangqicheng96@163.com

R221

A

10.3969/j.issn.2095-7246.2014.06.001

2014-09-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