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軍國 楊雨

“車到山前必有路，有路就有豐田車”。20世紀末，這句廣告標語在北京的大街上出現，人們的心情是十分復雜的：憂慮外國車大舉進入中國市場，同時也對豐田轎車的過人之處投以羨慕的目光。司機們聚到一起就會聽到這樣的話：人家這車就是“地道”。

如今的豐田汽車在全球市場占有率依然穩(wěn)居前列。豐田從織布機廠開始，在80年內創(chuàng)下一個汽車公司的傳奇，背后凝聚了家族四代人的心血。

日本有個因豐田汽車得名的城市，也叫豐田。豐田市位于名古屋以東30公里處，屬于愛知縣，是豐田汽車的創(chuàng)始地。如今豐田公司總部位于愛知縣，這里最明顯的招牌是汽車，最引人注目的設施是停車場。

愛知縣舊稱“三河”，三河文化以厚重之風著稱。崛起于日本戰(zhàn)國時期并最終奪得天下的德川家康，就源于日本有名的三河武士。武士文化強調對家族的絕對忠誠，延綿于此的豐田家族也受此影響，幾代人的執(zhí)念鑄造了豐田神話。

準確地說，豐田佐吉是豐田集團第一代掌門人。他是日本有名的紡織大王，19世紀大名鼎鼎的“發(fā)明狂”。佐吉創(chuàng)造的紡織機獲得專利，還一手創(chuàng)立了一家擁有近萬名員工的欣欣向榮的棉紡廠。

然而豐田汽車真正起步是在佐吉長子豐田喜一郎時期。喜一郎出生于1894年，大學畢業(yè)后，他來到父親的“豐田紡織株式會社”當了一名機師，隨后被派往歐美各國考察紡織機事業(yè)。看到外國大街上奔跑的汽車，喜一郎驚呆了，回國便決定要生產“日本制造”的汽車。

1930年，63歲的豐田佐吉去世。據說臨終前，佐吉叫來喜一郎，向他囑咐要努力制造出日本人自己的汽車。

喜一郎認定汽車必然是未來舉足輕重的交通工具，為此熱血沸騰。1933年，在喜一郎的推動下，豐田織機汽車部誕生，這時的豐田汽車還是個隸屬于父親佐吉創(chuàng)立的豐田紡織機廠的部門。喜一郎將位于愛知縣刈谷市的工廠倉庫一部分作為汽車部的研發(fā)場所，靜悄悄地搬進來一輛雪佛蘭新汽車。他的汽車研究團隊把這輛新車“大卸八塊”，埋頭研發(fā)，到1935 年，汽車部分別完成了載人汽車和貨車的試制生產。

1937 年，汽車部獨立了出來，豐田汽車工業(yè)有限公司正式成立，佐吉女婿豐田利三郎當時肩負著維持并發(fā)展從岳父繼承下來的豐田家業(yè)重任，豐田汽車首任社長由他擔任。其實，手握實權的社長是喜一郎，他后來成為豐田汽車第二任社長。喜一郎與利三郎被稱為第二代豐田人，龐大的汽車帝國在他們手中被正式搭建起來。

豐田的創(chuàng)立是家族式的，喜一郎從成立豐田汽車開始，一直掌控著豐田的發(fā)展。但回顧豐田80年歷史，很多外姓人參與其中。在豐田11任社長中，豐田人與外姓人基本各占一半。

伴隨豐田一路走來，“三井”姓氏與其聯系最為緊密。三井家族統(tǒng)治的財閥是日本四大壟斷財閥之首，起源于17世紀。日本人細數自己的企業(yè)，都喜歡把“三菱三井”掛在嘴邊。如今豐田汽車仍是三井財閥的核心企業(yè)，近些年發(fā)展迅猛的東芝、索尼等一大把世界五百強，都在當代三井物產所屬成員企業(yè)的名單上。

豐田第一代掌門人佐吉的紡織廠，其周轉資金則來自三井物產。其后，豐田織布機株式會社誕生，三井物產不僅自己參與其中，還成功地動員了大阪、名古屋以及東京等地的資本家加入該公司。另一位來自三井物產的關鍵人物叫兒玉利三郎，是三井物產古屋支店店長兒玉一造的弟弟。他入贅豐田家，娶了佐吉長女為妻，并改名為“豐田利三郎”，任豐田汽車首任社長。

第四任社長也來自三井。1950年喜一郎退休后，豐田自動織布機廠的石田退三接管了豐田公司， 三井銀行調派中川不器男為專務。石田退三卸任后，中川晉升社長，他是第二位坐上豐田社長寶座的三井人。

其后，豐田后人與其他外姓人交替著登上掌門人的位置。1967年，佐吉侄子豐田英二出任第五任社長。1982年，第三代豐田人回歸，六、七任社長分別由喜一郎長子豐田章一郎、喜一郎次子達郎擔任。但八、九、十任社長之職，又落到外姓人手中。不過很多人認為，這些非豐田姓出身的社長更有作為一些，比如上世紀90年代出任社長的奧田碩。他掌舵期間，豐田成為當時世界第一的汽車廠家，奧田碩甚至被稱為豐田歷史上最精彩的人。

業(yè)界學者定義，是否擁有企業(yè)的經營權成為家族企業(yè)的本質特征。這樣看來，豐田早已不再是純粹的家族企業(yè)。無論你姓什么，有能力的人才能登上企業(yè)第一經營者的位置。如果豐田家族不是保持開放思維、善用有能力的外姓經理人，豐田的故事不會如此精彩。

2009年6月，豐田汽車公司在愛知縣總部舉行了董事會會議，緊挨著時任社長渡邊捷昭坐著的是副總裁豐田章男。在這次董事會上，章男被任命為豐田第十一任社長。一聽名字便知道，這位新總裁是豐田人。章男是家族從事汽車生產后第四代傳人，已故創(chuàng)始人豐田喜一郎之孫。

盡管制度民主化，但日本人對家族“世襲”的態(tài)度還是很溫和的。在“世襲”文化影響下，有些家族甚至好幾代人都承襲長輩的名字。日本政治家麻生太郎的名字就來自于他的祖父。有人猜測，麻生的傳人也有可能繼續(xù)沿用“麻生太郎”這一名字。而章男的回歸正是“世襲”文化的傳承。對此，日本媒體大加贊揚，在他們看來，日本最具標志性的企業(yè)終于回歸正統(tǒng)。媒體甚至還用上了“大政奉還”的字樣。日本歷史上最有名的“大政奉還”就是明治天皇，他收回權力，帶著日本走上了富國強兵之路。

有人說，是雄厚的家族背景把章男推上了社長的位子，他接手豐田是遲早的事。一直以來，豐田家族對豐田汽車乃至豐田集團都有重大影響力，雖然家族成員在企業(yè)僅持有2%的股份。而這種影響力有很大部分來自與其他豪門間的“強強聯姻”。喜一郎的妻子是日本高級百貨公司高島屋總裁的女兒，章一郎的妻子為三井銀行原董事的女兒，豐田章男的妻子為三井物產前副總裁的女兒。此外，家族遠親中還有新日鐵、清水建設等日本一流企業(yè)的經營者。

豐田集團的產業(yè)很多，鋼鐵、機床、農藥、電子、紡織機械、纖維織品、家庭日用品、化工、化學、建筑機械及建筑業(yè)等。最負盛名的當然是汽車。除生產民用車外，豐田還是日本軍用汽車與裝甲車的最大生產商，并且負責維護大量日本裝甲車與軍用汽車。不過無論哪一行業(yè)，豐田標志都是質量的保證。

而豐田家族貢獻給世界的不只是好的產品，更是其低調、刻苦、節(jié)約的家族文化。

這種文化也貫穿于家族企業(yè)中。豐田的企業(yè)管理強調生產的低成本、高效率、高質量，提倡每位員工在工作中不僅僅是執(zhí)行上級的命令，更重要的是積極地參與，起到決策與輔助決策的作用。管理的具體目標是通過消滅一切生產中的浪費來實現成本的最低化，實現利益最大化。這一系列管理措施有一個專有名詞，即豐田生產方式。

經過20多年的摸索發(fā)展，豐田生產方式已經是豐田汽車最核心的競爭力，而且作為最成功的企業(yè)管理案例，被寫進了不少商學院課本里。

2009年，豐田汽車邁入第七十二個年頭。豐田章男剛接手公司，卻因為汽車質量問題引發(fā)的“召回門”事件，面臨著公司成立以來的首次虧損。面對危機，企業(yè)迅速召開發(fā)布會，章男深鞠躬向全球消費者道歉。其后，豐田重新部署戰(zhàn)略，調整步伐，加強質量管理，希望能重新贏得消費者對產品的認可。

2014年，“召回門”事件過去第五年，章男為家族、企業(yè)，乃至全日本交上了一份令人滿意的答卷，豐田2013年盈利達到13028億日元（約合698億人民幣）。有媒體分析，豐田止住市場份額下降的趨勢，一半原因是產品質量回歸，另一半則由于人們對豐田家風的信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