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德東

蔣子龍先生曾著文，戲稱“后娘養(yǎng)的雜文”。其實，雜文并非后娘養(yǎng)的，而是根本就沒有娘——既無親娘，也無后娘。雜文就像孫悟空，從石頭中迸出來，沒有籍貫，沒有戶口，沒有身份證。

俗話說，有媽的孩子像個寶，沒媽的孩子像根草。雖說雜文是個“沒媽的孩子”，但它也是根有骨頭的草，有血性的草，有光有熱有體溫、有情有愛有正氣的草。

就像孫悟空，他也是個“沒媽的孩子”，卻周身激蕩著正能量，是一株折不斷、壓不垮的勁草。即便被困壓在五行山下，五百年未嘗茶飯，也能“饑餐鐵彈，渴飲銅汁”，從容不迫地走過來，堅忍不拔地活下去。

可以說，雜文和孫悟空，是一對難兄難弟，有著共同的命運：既沒有親娘養(yǎng)，也無需后娘養(yǎng)。

說雜文長得像孫悟空，說孫悟空長得像雜文，除了他們都是“沒媽的孩子”外，還有一個重要原因，那就是天生太另類！

孫悟空奔走的世界，魑魅魍魎橫行，狼蟲虎豹叢生。因此，他的使命，就是斬妖除魔，降龍伏虎；乃至反抗強權(quán)，大鬧天宮，要做齊天大圣，追求自由平等。而雜文直面的現(xiàn)實，同樣布滿暗道機關(guān)，深藏陷阱地雷。所以，它的責(zé)任，就是匡扶正義，針砭邪惡，胸懷悲憫，為世間的公平、公正、公道而奔忙、戰(zhàn)斗、奮爭。

然而，要想特立獨行，不愿隨波逐流，就會被打入另冊、當(dāng)成異類。殘酷的現(xiàn)實，給孫悟空戴上金箍，不聽話就念緊箍咒；雜文頭上雖沒戴金箍，嘴巴卻往往被貼了封條，盡可能磨掉文字的棱角，折斷語法的鋒芒……

畢竟，孫悟空擒住的妖怪，大都有背景、有后臺，不僅人脈廣，而且“神脈”通天，不是太上老君的童子，就是哪個菩薩的坐騎；不是李天王的干女兒，就是如來佛的舅舅……招惹的、得罪的都是“高大上”的權(quán)貴，影響天宮的社會穩(wěn)定事小，阻礙天宮的改革發(fā)展事大，別說玉皇大帝看不順眼，就是各路神仙也不感冒。

雜文的無奈也多半如此。我曾在《梵高是一部雜文》中寫道：“梵高生命的畫布，織滿痛苦的底紋，卻噴薄出閃電一般犀利的色彩、熱血一樣奔放的張力?！粫槭浪兹ジ淖冃愿?，不停止‘永無止境的探索，守望著靈魂的凈土、精神的長空?！?/p>

諷刺源于愛，幽默發(fā)自情。不管雜文長得像梵高、孫悟空，還是梵高、孫悟空長得像雜文，他們都有一條思想的等高線——真善美；都有一個基因的關(guān)鍵詞——正能量。

【原載2014年8月10日《重慶雜文》】

題圖/攀登/佚 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