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凱云

睡佛的禪悟

黃昏時分，命運的馬匹

時光的牛羊，宿命的寒鴉

輪回的燈盞

在醉生夢死的繁華里

在低處奔走的人言里

靜靜咀嚼殘經(jīng)，頌唱梵音

雨打寒窗，冰冷的風聲

滲入關(guān)節(jié)，浸染血脈

有如佛在低語

無名的花頓感不安

漂浮的塵頓感恐慌

夢境里云游四海的佛

普渡眾生的神明啊

在歲月的肋骨上，刻下

暗藏內(nèi)心的閃電

刻下暗藏內(nèi)心的疑惑和困頓

刻下燃燒靈魂的煩躁與無眠

——我們都是有罪的人

無言的塵埃里，一一跪下

將血液里的暗礁和戰(zhàn)栗，一點一點叩落

一雙瑟瑟發(fā)抖的手啊

多像婆娑樹下的小草

沐浴清風

沐浴細雨

七星臺隨想

我想只有和黑夜一起沉默下去

在余生里等待黎明

等待暗藏夜空盡頭的太陽

眾生才會原諒我失語的脊梁

眾神才能寬容我狂放的靈魂

夜是一道憂傷的符咒

我沉淪已久，無話可說

我看見左手的光陰褪去善良

右手的黎明遮蔽了丑惡

那些青澀的光陰

愛憐的透明的人心

飄搖的風雨，糾葛的眼神和

慌亂的心跳

那些被骯臟的雙手掀起的裙裾

來不及從人心的斑駁里剝離

幸福和記憶來不及原諒你

所有人世的笑

所有人心的淚

你們統(tǒng)統(tǒng)奔流到我掌心吧

有多洶涌就多洶涌

我要洗掉魚塘里安眠的憂愁

我要撣去星光暗面的灰暗

我要鎖住人心悲涼的嘆息

從此，一個人

對著月亮發(fā)呆

對著神靈說話

對著善良的花草歌唱

麋鹿來過這里

露珠來過這里

匍匐的人心來過這里

倒流寺

小聲說話，是為了不驚動山野和香火

小心走路，是為了端正傾斜的心

早已逝去的流水，虛無的流水

經(jīng)不起陽光鍛打的流水，經(jīng)不起歲月磨礪

的流水

經(jīng)不起人心折騰和背叛的流水

倒流寺，不倒流

倒流寺恢弘的洪鐘上

三千丈白發(fā)變不成萬縷青絲

枯萎的花瓣回不到粉紅的枝頭

在倒流寺，吃飯咀嚼別出聲

睡覺打鼾別出聲

月光如練，夜風輕撫，流水歡唱

野花在不斷盛開，不斷凋殘

佝僂的老者慢慢走著，慢慢老去

清脆的木魚響著，時光留下尸體和腐殖

留下短暫的悲傷和凝滯的歡娛

在倒流寺，佛假寐，打盹

衣來不伸手，飯來不張口

旁觀人世的慌張和狼狽，無助和凄涼

冷眼以對冷漠的人心和布施

在豳州

飛逝而去的河水。來去無蹤的月色

還有頭頂盤旋的歸鳥

小轎車里腸肥腦滿的面孔

都不是我要的同路人

他們無須考慮溫飽，住宿和恩情

他們縈繞著群山，親吻野花，抱著金絲雀

還有跟在他們身后屁顛屁顛的名貴的獵犬

這故作溫柔故作高貴的假象，讓我不由側(cè)

目

2008年的初夏。在豳州，在公劉

在周人先祖?zhèn)冊?jīng)勞作的土地上

我站在城北的涇河岸邊

目睹了一場可怕的山崩和地裂

鋪天蓋地的呼嘯，至今還讓我戰(zhàn)栗和踉蹌

就像一群魔鬼撲向善良。莊稼被毀房屋倒

塌

人心被恐懼絕望揪扯和吞噬

這是我平生第一次看見大地

興致高昂地想顛覆它自己

而那時，我站立在干枯的岸邊

望著呼天喊地的人群，恐慌的心不由一陣

痙攣

真不知這迷茫的塵世，還能夠棲歇在哪里

真不知卑賤的人們，在這一刻是否還能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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