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祥猛
水志是我國古代的水尺。《辭?!穼λ咭辉~的解釋是:“在江河湖泊或其他水體的指定地點測定水面高程的裝置?!惫识咦畋举|的內涵是水位測量的工具,是觀讀水位的設備??滴趿文涎驳交窗?,目的主要是指導河臣治理黃淮運交織在一起的清口樞紐,取得很大的成效。而治理清口樞紐的重要技術是水文測量及研究分析應用。
黃淮運交織的清口樞紐治理的重要性與洪澤湖的形成
明朝南糧北調為朝廷經(jīng)濟命脈所系,國家主要的運輸通道京杭大運河是維系統(tǒng)治者賴以生存的生命線。此時,雖黃淮運已在清口交織,因黃河在開封荊隆口潰決,沖擊張秋運河,故當時治河的主要任務在于確保黃河以北運道的暢通。弘治六年(1493),朝廷令劉大夏治理黃河。劉大夏采取“北堵南分”方略,即堵塞北方?jīng)Q口,令全流經(jīng)泗入淮。弘治后,黃河開始危害淮安清口。因黃河有多沙、善徙、善淤的特點,所以,等到潘季馴總理河道時,黃河泥沙堵塞清口運道的問題凸顯出來。潘季馴一生四次出任總河之職,創(chuàng)“束水攻沙,蓄清刷黃”理念,并致力踐行。
為攔蓄淮水以刷黃河帶來之泥沙,防止淤堵運道,潘季馴接筑培厚加固洪澤湖大堤,致使洪澤湖水面擴大。原來的洪澤湖區(qū)破釜塘、富陵湖、泥墩湖、萬家湖等小湖泊連成一片,從而形成洪澤大湖,也是一個巨型水庫。
清時,沿襲潘季馴的治河方略,但因為明末戰(zhàn)亂等因素的影響,黃淮運交織的清口淤堵嚴重,治理難度加大。到康熙十四五年時,清口附近的河底因淤積而與地面大體持平,導致黃淮運河不暢,連年決口,不僅給下游地區(qū)造成巨大的災害,還使漕糧運輸受到嚴重阻礙。因此,康熙十分重視治河。他把三藩、河工與漕運作為朝中三件大事,書懸于宮中柱上。其中有兩件與清口治理有關??滴跏迥?,他派得力大臣靳輔任總河,以期黃淮運的治理不良局面快速扭轉。
靳輔上任后,為更好地實現(xiàn)蓄清刷黃目的,依據(jù)黃河河底淤墊和黃河倒灌洪澤湖使洪澤湖底抬高的實際情況,首先采取的措施是進一步加高洪澤湖大堤。所以,洪澤湖大堤越筑越高,洪澤湖庫區(qū)范圍越來越大。康熙十九年(1680),黃淮并漲,泗州城沉沒。當年洪水時的水域面積稍小于現(xiàn)在正常水域面積,現(xiàn)代洪澤湖的格局由此奠定。黃淮運交匯之清口為治理之重點、難點,而康熙時洪澤湖水志的設立,對于洪澤湖大堤壩工和清口樞紐的建設使用都發(fā)揮過重要作用。
高堰水志的設立與洪澤湖大堤水壩工程的建設與使用
據(jù)淮陰區(qū)趙集鎮(zhèn)高堰村村民黃正東說,高堰自東漢廣陵太守陳登筑堰以來,直到明清,一直有水基準。靳輔是康熙十五年就任總河的,十九年建高堰六減水壩,高堰村的水位觀測點設立時間則應在康熙十九年之前。因為此次工程建設的水文依據(jù)就是高堰村觀測點產(chǎn)生的。張衛(wèi)東著的《洪澤湖水庫的修建——十七世紀及其以前的洪澤湖水利》介紹:“靳輔造減水壩已經(jīng)利用高堰水深作為基準”,“靳輔時洪澤湖水位是通過水面與舊石工頂?shù)南鄬Ω卟顪y定的”。該書還說明:“舊石工是潘季馴萬歷八年(1580)倡議修建的,高一丈,假定基礎高程為8米,則頂高程11.2米?!迸f石工在今淮安市淮陰區(qū)趙集鎮(zhèn)高堰村。張鵬翮任總河時的洪澤湖測水點為高堰村洪澤湖大堤關帝廟前新石工。測量水位的方法與靳輔時相同,不同的是有了確定的地點。故有記載的高堰水志的設立還應從靳輔建六壩前算起。它的設立具有劃時代意義。其測得的洪澤湖水位數(shù)據(jù)既關系到高家堰減水壩建設的規(guī)模,又關系到減水壩使用規(guī)則的制定,還關系到清口東西壩的建設與使用。
康熙年間靳輔治河時流量概念已經(jīng)形成。陳潢的朋友包世臣在《中衢一勺》一書中記述靳輔助手陳潢有測水法:水流速則如急行人,日可行二百里;水流徐則如緩行人,日可行七八十里。即用“土方”法,以水縱橫一丈、高一丈為一方,計此河能行水幾方,然后受之,其余者皆以計宣泄之。靳輔在《治河方略·治紀上·量水減泄》中也說:“以測土之方法移而測水,務使所泄之水,適稱所溢之水?!笨滴踉鴮Υ蟪颊f:“算數(shù)精密,即河道閘口流水亦可算晝夜所流分數(shù)。其法先量閘口寬狹,計一秒所留幾何,積至一晝夜,則所留多寡可以數(shù)計矣。”據(jù)此可以說明,靳輔治水時,為了實現(xiàn)其旱不阻運、澇不傷堤的目的,可以按照流速、流量、水深等數(shù)據(jù)大概計算出洪澤湖大堤壩工過水量,再考慮與刷黃濟運相符合的問題,在此基礎上制定出六壩建設規(guī)劃。
康熙十九年(1860),靳輔創(chuàng)建周橋、高良澗、武家墩、古溝東、古溝西等減水壩共六座。其寬度尺寸分別為14丈、10.2丈、10丈、48丈、34.5丈、53.5丈,共170.2丈。減水壩底坎高程控制,一律以高堰水深8尺5寸為度,最高水位相當于高堰水深1丈2尺,即設計溢流水深3尺5寸。這說明減水六壩建設已經(jīng)利用高堰水深作為基準。而六壩建成后,其開啟準則,是高堰測水點的額定水深8尺5寸為度。即,當高堰(洪澤湖)水深8.5尺以下,蓄水敵黃濟運;漲至8.5尺以上時,可以放水。
靳輔任總河后,測量出了洪澤湖減下之水每秒為1000方,并估計盱眙、天長洪水流量為200方,做到了心中有數(shù)。于是在運河堤上建了每秒可以宣泄1200方水的減水壩,即所謂“量入為出”。這樣一來,七年沒再發(fā)生沖決事故。
當年的洪澤湖測水點就設于淮陰區(qū)高堰村洪澤湖石工大堤上,而現(xiàn)在高堰石工堤是大運河申遺的重要遺產(chǎn)點。故康熙水志的研究對大運河申遺和文化旅游建設都有一定價值。
康熙高家堰水志
康熙二十六年(1687),靳輔與陳潢又提出把高堰每秒1000方水攔入黃河,再考慮這每秒1000方水占了黃河河槽,則黃河兩岸再開可泄每秒1200方水的減水壩作為補償,多每秒200方以備黃河加漲。這說明靳輔治水時,所設的測水點測得洪澤湖水位數(shù)據(jù)已經(jīng)用于黃淮運治理工程。靳輔的后任張鵬翮治理洪澤湖—黃淮運樞紐時人稱“蕭規(guī)曹隨”。
康熙三十九年(1700)張鵬翮任江南河道總督時改靳輔所建六減壩為三滾壩,并改變啟用標準。其中,北中二壩的啟放以新建石工出水3.7尺為準;南壩地勢稍高,以3.2尺為準;天然二土壩在三石壩以南,外筑攔湖越壩,不輕易啟放。如此,平漕之水蓄以濟運,溢漕之水聽其滾出塘漕河入白馬湖。這一標準一直使用到乾隆年間高堰志樁的設立。傅澤洪《行水金鑒》卷70中說到高堰水志與高堰大堤上滾水壩的關系:“洪澤湖北滾壩一座,長七十丈,由身高六尺八寸,康熙四十五年(1706)七月十八日開放時,量高堰關帝廟前水深一丈零三寸,新石工高出水面三尺七寸,北滾壩外水深六尺九寸,由身過水一寸。每年水大開放驗高堰關帝廟前新石工出水三尺七寸為則?!睆倪@一記載可知,康熙四十五年,洪澤湖高家堰以石堤為水志,測量洪澤湖水位。并以高堰關帝廟前石工出水三尺七寸,作為開啟北滾壩的定則。
高堰測水點所測湖水數(shù)據(jù)與清口樞紐東西壩的建設使用
清口在黃河奪淮之前為泗水入淮口。因泗水較清,故又稱清泗口。清代為黃淮運交匯之區(qū)域。其范圍因時代不同而不同,其核心區(qū)域在今淮安市淮陰區(qū)碼頭鎮(zhèn)。清口未建束水壩前為一敞口,無所關束。若淮水高于黃水,則起“蓄清刷黃”的作用,黃水高于淮水,則倒灌清口,淤塞洪澤湖和運河,阻礙漕運。明代潘季馴修高家堰,堵王簡張福諸口后,淮水始專出清口。雖然靳輔和張鵬翮在洪澤湖和黃淮運交匯之清口的治理方面很有成效,但高堰決口和清口黃水倒灌的問題還是不斷出現(xiàn),蓄清刷黃之愿遠未實現(xiàn)?!豆饩w淮安府志》載:“三十五年黃、淮漲,高堰六壩圮,運口為陸。(康熙)三十七年建束水壩于風神廟前?!蓖跤⑷A《洪澤湖—清口水利樞紐的形成與演變——兼論明清時期以淮安清口為中心的黃淮運治理》一書載:“為改變黃水動輒入湖的局面,總河董安國建清口東西壩,西壩長24丈,東壩長26丈,中留口門20余丈?!鲏斡S,只需慎守;‘東壩束清,需要及時拆展,收束以調控清黃之勢。即湖水漲發(fā),相機拆展;湖水跌落,相機收束,通過雍高洪澤湖水位來抵御黃水,沖刷泥沙。”地方志書說到康熙三十五年高堰六壩已經(jīng)被水毀壞,三十七年又遇大水,則東西壩的使用不可能用到六壩或三滾壩的過水數(shù)據(jù)。當然只能以高堰村石工堤測量數(shù)據(jù)作為拆展的依據(jù)。可見,通過高堰石工水志采集的洪澤湖水文數(shù)據(jù)是東西壩展拆的參考數(shù)據(jù)。不過東西壩展拆和收束的定則還沒有制定出來,處于探索之中。
(責任編輯:武學滬)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