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長文
第一次聽到當?shù)厝藢嗆姷脑u價,是在前往塔河的列車上。坐在記者對面的一名乘客得知記者要去采訪劉亞軍,立刻欽佩地說:“他在盤古可是個名人,雖然名字叫‘亞軍,卻是個能吃苦的‘冠軍?!?/p>
這句話引起了記者的好奇:一名普通管護員,要怎樣吃苦才能在人們眼中成為“冠軍”形象呢?
盤碧公路是從盤古林場到34號管護站的必經(jīng)之路。行至距離管護站約七八公里的路段時,路面被一片長達十米、最厚處達半米的堅冰覆蓋,車輛無法通過。沒多一會兒,遠處駛來一輛摩托車,行至結冰的路面,身著迷彩服、腳穿膠皮靴的騎車人停下車,掄起一把鎬猛刨起來。車上的人告訴記者,他就是劉亞軍。
記者連忙下車跟劉亞軍打招呼。劉亞軍“哦”了一聲,又埋頭刨起冰來——他必須趕在傍晚氣溫下降前把這片冰面刨開,以免突發(fā)山火時消防車遇阻,不能及時進入林區(qū)。大約十分鐘后,一條近一米寬的路面露了出來。劉亞軍將手中的鎬放到路邊的樹林里,然后騎上摩托車帶路,前往管護站。放在樹林里的鎬他明天還要用,也不必擔心丟失,因為除了他和妻子,平時幾乎沒有人經(jīng)過這里。
管護站是一個干凈利落的小院。燒柴整齊地碼放在院內一側,一只母雞在悠閑地散步,兩條狗懶散地趴在一邊。
仔細端詳劉亞軍,山風將他的皮膚雕刻得黝黑粗糙、嘴唇暗紫干裂。然而,掛在臉上的憨憨笑容,讓人絲毫感覺不到他所在的管護站是塔河位置最偏遠、條件最艱苦的一個。
劉亞軍的日常工作枯燥、單調,每天在山里的時間最少六七個小時。清晨,他騎著摩托上山巡查,防盜防火,然后登上海拔1095米處的瞭望塔。11年里,他騎壞了三輛摩托車,至于磨壞了多少雙膠鞋,他已經(jīng)記不清了。每年的七八月份是大興安嶺野生藍莓、紅豆的成熟期,也是當?shù)厝瞬缮降狞S金季節(jié)。由于進山人員劇增,為了防止帶火進山,引起人為火災,劉亞軍每天早上3點鐘就要起床把住道口,對進山人員嚴加檢查,并不厭其煩地向他們宣講防火形勢、防火知識。直至晚上10點左右,采山人員都下山了,他才能回站休息。在秋季防火戒嚴期間,他就更忙更累了,因為總有些人不聽招呼想上山。為了杜絕隱患,他只好嚴看死守,不讓任何人進入盤古施業(yè)區(qū)。一天早上,他一個人竟攔截了100多輛摩托車。
從2003年初到管護站至今,劉亞軍已在這里度過了11個春秋。從進山的那天起,劉亞軍就把女兒送到了海林,和妻子堅守在這里,陪伴他們的是管護區(qū)內26 000公頃浩瀚森林,熬過的是4000多個沒有水電、沒有手機信號的日日夜夜。
寂寞總是如影隨形。夏天,盤古的白天很長。巡過山后,閑著無聊,劉亞軍就會和妻子打一會撲克,誰輸了誰做飯、干家務。劉亞軍說,最長的一次是足足三個月沒見到一個“外人”。
去年春節(jié),妻子去海林看望女兒,劉亞軍過了一個孤獨的大年三十,在燭光中自己包了200多個餃子,從蛇年邁入馬年。11年里,全家人從未過上一個團圓年。前兩天,劉亞軍特意回鎮(zhèn)里給女兒打電話,預約今年過一個團圓年……
在被問及是否想換個崗位時,劉亞軍平靜地說:“剛來時心里也不順,心想,咋分到這鬼地方了?但現(xiàn)在,讓我換我也不換了,一是別人來了不如我這么精心,再就是我對這片山有感情了?!?/p>
和劉亞軍近一天的相處,對他為何被視為“冠軍”的問題也有了答案:在這樣艱苦的條件下,能飲盡那份孤獨,真是了不起的一件事。
離開盤古林場時,陽坡上的達子香已經(jīng)開花了。路過花開處,一縷縷清香撲面而來,令人陶醉。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