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林柯
盧梭說:
教育沒有目的,
就是為了人的生長。
赫爾巴特則說:
教育為了成就人的道德。
雅斯貝爾斯說:
教育是為了培養(yǎng)自由的人。記得在一次備課聊天的時候,我說到了社會上的一些不幸,有一位老師問我:“楊老師,你知道那么多不好的事,痛苦不?”我說:“痛苦是什么?幸福又是什么?如果沒有對苦痛的關注,幸福也是愚妄?!?/p>
其實,無知也可以構成幸福。孩子的幸福就是因為對世界的無知,這是一種感性的幸福。一位美國女演員就說過,幸福就是好身體加上壞記性。信息限制也可以構成幸福,信息加工也可以構成幸福,但這種幸福是把我們自己和世界的真實狀態(tài)隔離,只讓我們活在自己的狹小空間里,似乎個人的幸福才是幸福。這話是有道理的。因為每個人都得首先活下來,而且要活得幸福快樂,這既是個人追求的目標,也是人類文明追求的目標,每個人不能為一個大的共同體做事的時候,首先把自己的生活搞好,讓自己的生活充滿陽光。記得易卜生曾經(jīng)說過,有時候我覺得整個世界就像海上撞沉了船,最要緊的是首先救出自己。每個人得先自救,然后才能談得上救別人,度人先度己,一個不能自救的人說救別人似乎比較可笑。
過去講杜甫的《茅屋為秋風所破歌》,當講到“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時,有學生總是吃吃而笑,問學生,學生道,杜甫連自己的茅屋都沒法弄好,卻想救天下寒士,不是有點道德上的虛偽嗎?不能說學生說得沒有一點道理,讀書人首先得把自己的生活搞好,一個落入陷阱中的人成天喊救別人,其實是無用的。中國的讀書人總有濟世情懷,這是很可貴的,但這種濟世其實是為權貴所用,成為“人上人”而已,談不上真正的精神解放。
真正的解放應該是精神上的,精神解放在沒有宗教信仰的國家,路子就只有讀書了,讀書讓教師成為明白人,成為人格強大的人。一個明白人才能教人明白,一個人格強大的教師才能成就學生的強大。一個對現(xiàn)實世界有關懷的教師,才能有理性的幸福。
當然有人會說,讀書多,心苦;寫書多,身累,還是糊里糊涂活著最好,中國人喜歡說“難得糊涂”這四個字,但真正的糊涂,是清明之后的糊涂,是把各種柵欄與分別心去除之后的糊涂。這就需要獨立思考,需要開悟,不然讀書多,各種觀念打架,知識對沖,很容易把人搞得很累,不知道聽誰的,生命往哪里去。
讀教育史了解到各種教育家的思想,但你會發(fā)現(xiàn),各個教育家的思想都有他的局限性,只是給人一種啟示,要進行實踐很難。一些教育家的實踐也不可復制,呈現(xiàn)唯一性。這就使得教師的獨立判斷顯得尤為重要,不然只是徒增了教學的各種煩惱。
教育要做什么?有什么最高目的?盧梭說,教育沒有目的,就是為了人的生長。赫爾巴特則說是為了成就人的道德。雅斯貝爾斯說教育就是為了培養(yǎng)自由的人。不管各種大人物對教育怎么定位,有一點是共同的,那就是:教育是圍繞“人”展開的,教育是讓人成為人的活動。人性中有自然性、社會性和精神性,那么,人性發(fā)展的過程,也就是人在多大程度上擺脫了獸性而越來越趨向神性,所謂社會性也只是一個橋梁,它應該把人引向高處,所謂“道德目的”也不是最高目的,教育要把人引向崇高、和諧、智慧。要達到這種目的,教師和學生就要不斷讀書,不斷與人類的崇高精神對話,培養(yǎng)好人格與好人性,尤其是在目前這種惡性應試教育中,如何化解應試競爭給學生帶來的精神危機和心理困擾,讓人性不斷發(fā)育,這是擺在每一位教師面前的不可推卸的責任。
我們現(xiàn)在把語文教育搞得很復雜,完全用語文來為應試教育添磚加瓦,而因為語文的特殊性,生命內(nèi)涵的不可檢測性,導致語文教師吃苦受累,既不能解放自己,也不能解放學生,自己沒有底氣,沒有精神內(nèi)涵,最后頻繁地訓練,導致語文就像風干的絲瓜,沒有了生命。其實語文就是一個讀書人帶著一群人去讀書,一個寫作者帶著一群人去寫作,在讀書寫作中和古今中外的崇高靈魂交流,和自己交流,最后完成對自己的精神塑造。
教育活動實際上就是一個不完美的人帶著一群不完美的人追求完美的過程。而這個追求完美的過程一定離不開讀書。記得蘇霍姆林斯基講過,一個真正的人應當在靈魂深處有一份精神寶藏,這就是他通宵達旦地讀過一兩百本書。讀書是打造自己精神家園的活動,也是不斷完善自己超越自己解放自己的存在方式。
因為讀書,我們抵達觸摸到人性的復雜與迷亂;因為讀書,也讓我們走進那些崇高而智慧的靈魂;因為讀書,讓我們發(fā)現(xiàn)歷史真相和社會真相,更主要的,因為讀書,讓我們化解了生命的苦痛,走出平面的生活而趨向立體的生活,有了自己的超維空間,對世界更有一分悲憫和包容,有一個更大的自我,活得更為通透與明白。
當然,在現(xiàn)在的信息爆炸年代,要讀書,首先要會選書。一個讀書人應該是一個會選書的人。為什么要提“讀智慧書”,因為有許多書只是知識,而不是教人開悟的,還有一些書是教人成功的、勵志的、懂權謀的,這都不是智慧,真正的智慧應該是一種覺悟,是一種抵達“嬰兒”狀態(tài)的純凈與簡單,而不是教人復雜的。對于讀經(jīng)典,我不是完全贊成,比如《三國演義》教人圓滑、世故、老道,《水滸傳》中宣揚的仇恨、暴力、血腥,這些書孩子們可能愛看,但中文化之毒往往是不知不覺的,教師要加以正確引導。
回到那位老師的提問上,我們不能只看到世界的艷麗與浮華,也要觸摸世界的不幸與悲傷,有時候,華麗的外表掩蓋的恰恰是不幸的本質(zhì),直擊這些本質(zhì),會讓我們的生命更厚重,更有質(zhì)感。只有直面世界的不幸與苦痛,并不被這苦痛所淹沒,才能從不幸里爬出,并為這不幸去自覺努力,成為明白自己價值和意義的人。(來源:鳳凰網(wǎ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