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圖/ 許諾安

彩丘丹霞，驚艷了每一個日落與日出

汽車從張掖市區(qū)開往額肅南彩丘，一路楊樹筆直成林，蘆葦金黃連片，藍天上白云絲絲縷縷。綠洲張掖，足以讓初來乍到的我顛覆腦海中原有的對塞北的全部印象。

“張國臂掖，以通西域”，地處河西走廊咽喉地帶的張掖，自古便是絲綢之路上的重鎮(zhèn)。公元前111年，漢武帝置張掖郡，張掖從此成為聯通河西和西域的樞紐，與武威、酒泉、敦煌并稱“河西四郡”。

越接近彩丘景區(qū)，視野里逐漸出現粗獷遼闊的彩丘地貌，山體通紅，峻嶺橫生，如刀削斧劈，連綿不絕。這里是國內唯一的丹霞地貌與彩色丘陵景觀復合區(qū)，是《中國國家地理》選美中國評出的中國最美的七大丹霞之一。這里的彩丘發(fā)育在白堊系褐紅色泥巖夾黃色、灰色、白色的泥巖及粉砂巖等雜色巖上，因為是硬度較小的泥質巖或粉砂巖，所以易風化，經流水、風力的剝蝕后，露出了五彩斑斕的顏色。而當這些巖層受到地殼運動的作用發(fā)生變形傾斜時，便呈現出隨地形起伏的花紋。

當我們爬上高處的觀景臺，映入視野里的那一片紅叫腦子里霎時只剩下一個詞——震撼！那連綿起伏如波浪般的丘陵，鑲嵌著一條條絲帶似的紅、白、黃、青、灰……紋理平行彎曲，溝壑深邃，色彩斑斕，氣勢如虹，像上帝不經意打翻的五色油彩，又像一曲充滿節(jié)奏感的交響樂。

彼時正是夕陽西下時，落日的余輝灑落在橘色的山坡上，漫山遍野一片金紅色，千溝萬壑、連綿不絕，如波濤洶涌起起伏伏，即使早就在網上見過無數彩丘的照片，但當身臨其境時，撲入視野的那種磅礴的氣勢、壯觀的情景，叫人忍不住“咔咔咔”地連摁快門，不愿錯過每一個角落，每一種顏色。

太陽從層巒的那一端徐徐落下，紅光染紅了天邊的云霞，遠山勾勒出連綿的黑影。這一片彩色丘陵在落日下慢慢地沉靜下來，慢慢隱去了她那華麗的顏色。四下無聲，天地隨著最后一抹陽光的褪去也漸漸安靜下來。彩丘像一位在白日里濃妝登場的女子，此時也卸了妝，棲身安眠。

第二天清晨天還沒亮，我們又踏上了前往另一片丹霞——冰溝景區(qū)的路，星辰滿布，天空中還掛著一輪弦月。抵達冰溝景區(qū)時，天剛蒙蒙亮，車子顛簸地行駛在紅棕色的山巖之間，兩側峰嶺林立，怪石凸起，壁立千仞，高峻渾厚。千萬年來被流水風雨侵蝕留下的垂直節(jié)理清晰分明，粗獷而蒼茫。

雖然和彩丘一樣都是發(fā)育在紅層上，但形成丹霞的物質基礎是相對較硬的礫巖、砂礫巖、砂巖，它們在地殼運動的作用下抬升，大多呈水平狀，經過漫長歲月的流水切割和風化剝蝕，逐漸被雕琢成險峻的陡崖和峭壁。

我們沿著狹窄的山脊小路爬到頂處。環(huán)顧四野，廣闊的天地間，紅色巨巖聳立如屏，筆直的巖柱拔地而起，高低錯落，疏密相生，怪石嶙峋，峰叢林立。另一側的山谷則是千溝萬壑，起伏不絕，太陽還沒升上來，整個山谷沉浸在一片靜謐里。

“看到沒？前面是雪山！”同伴抬手指著前方，興奮地回頭對我說道。

我順著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在重重疊疊的層巒之后，在白蒙蒙的山嵐之中，隱隱約約有一道白色的雪山，連綿起伏，在熹微的晨光里迷迷蒙蒙，若隱若現，夢幻得像遙不可及的仙境一樣。

“那就是祁連山脈！”我興奮地說道。

見過云南的玉龍梅里，見過四川的貢嘎央邁勇，而西北高原上的雪山不似西南的雪山那么雄奇，那么險峻，那么直插云霄。平緩起伏的祁連山上覆著莽莽白雪，銀裝素裹，姿態(tài)優(yōu)雅，就跟這大西北的土地和人民一樣，隱忍，低調，沉默，剛強。

天越來越亮，后面有人喊：“太陽要出來咯！”

我回頭，看見山巒后的光線越來越強，那團強烈的光暈越來越高，越來越亮，漸漸照亮了我們眼前的空曠山谷。

腳下的山谷蜿蜒，突兀浮沉，連綿不絕，溝壑萬千。山脊、溝谷、連綿起伏的曲線、交織交錯的脈絡，在清晨的萬道金光中漸漸變得亮堂堂。而前方，丹崖赤壁被陽光灑上了一片紅光，那一塊被叫作“布達拉宮”的宮殿式巨大巖屏在朝陽下，紅色的巖體和陽光交相輝映，光影斑駁。真正是應了那句“色如渥丹，燦若明霞”。

天空清明，云朵聚散，赤壁丹崖，氣象萬千。

離開冰溝丹霞的路上，梨園河在身側淺淺流淌，兩岸是如切如割的山體陡巖。河邊的玉米地連綿不絕，白楊樹迎光閃耀，一派優(yōu)美寧靜的田園風光。在車上，我依然戀戀不舍地趴在車窗上看著窗外嶙峋聳立的赤壁丹霞，意猶未盡。

直至現在，當我想起彩丘，想起丹霞，仍然心潮澎湃，感慨萬千。這是少有的我去過之后還想著再去一次的地方?？傆X得沒看夠，沒看透。那千萬年時光留下的痕跡，山巒浩淼，遠離塵囂，滄海桑田，一眼萬年。

大海變成良田，平原上升為峻嶺。在歲月變遷中，時間是最神奇的魔法師，讓一切毀滅，讓一切重生。

最美沙漠，地上的沙海和天上的繁星

從甘肅進入內蒙古的地界，天空湛藍而高遠，灰色筆直的公路延伸向前方，好像漫漫沒有終點。

靠近阿拉善右旗，遠遠地能看到遙遠的天邊有白色的影子，平緩起伏，連綿不絕。我知道，那一定就是沙漠了！

在巴丹吉林沙漠公園的入口換乘專門的沙漠越野車，大門口的車欄桿升起，我們終于走進了沙漠的懷抱。

巴丹吉林沙漠，這個被《中國國家地理》譽為中國最美的沙漠，位于內蒙古阿拉善右旗北部，是我國第三、世界第四大沙漠，以沙丘沙峰的高陡和奇特造型著稱?！鞍偷ぜ帧毕得晒耪Z，“巴丹”是由人名巴岱演變而來，“吉林”是數詞，即六十。相傳幾百年前，有一名叫巴岱的牧民居住在這片沙漠的大沙山旁，他歷盡艱辛，在沙漠中找到了六十個大小不一的海子，后人為紀念他，將這片沙漠叫作巴丹吉林沙漠。

沙地上沒有固定的道路，一道道彎曲的車轍重復交錯，延伸向遠方。越野車在沙丘間飛快馳騁，伴隨著劇烈的顛簸。它飛速地沖上一座沙山，又沿著陡峭的斜坡快速滑下，就像坐過山車一樣，心臟在那一瞬間會有失重的感覺。還沒有從前一個沙丘的失重和尖叫中恢復過來，越野車又沖上了另一個沙山，難怪這被稱為“沙漠沖浪”。臨行前，就聽說再不暈車的人，坐上沙漠越野車，也會被顛得七葷八素一塌糊涂，不禁讓人心有畏懼和擔心。而當真的坐上了這車子，我們倒覺得是一種享受，就像是坐游樂園里的過山車，直上直下，心驚肉跳，又像是乘船顛簸于狂風巨浪中，排山倒海，驚險刺激。

視野所及之處，皆是一座接連一座的沙山，高低起伏，連綿成海，巍巍不絕。那迎面而來的漫漫黃沙，映著午后澄明的陽光，頓時晃了我的眼睛，直至靈魂深處。

越往沙漠腹地行駛，車轍的痕跡就越來越少，滿眼黃沙，頑強地生長著一簇簇的黃蒿、沙米、梭梭、駱駝刺，荒無人煙的蒼茫感也越來越明顯。

巴丹吉林沙漠是世界上海拔最高、相對高度最大、湖泊最多、鳴沙聲最大的沙漠，因此它所形成的景觀和風格也最為獨特。“奇峰、鳴沙、湖泊、神泉、寺廟”組成了巴丹吉林的“五絕”。但即使只是看那沿路的沙漠風光，就已經足夠讓我息聲屏氣，嘆為觀止，連眨眼的工夫都覺得是浪費。

駛過一段很陡的沙坡，為保證安全，司機師傅讓我們下車爬一小段沙丘。我們正為終于可以踩在這綿軟的沙粒上而感到開心，卻發(fā)現沙子松軟，基本是往上走一步，往下滑半步。短短的一段坡，我們卻走得異常艱辛，氣喘吁吁。但當我們爬上坡頂后，極目遠眺，又被映入眼簾的景色攫住了呼吸——眼前是千里瀚海沙丘如潮，重重疊疊，似波濤翻滾，涌向天際，蔚為壯觀。峰尖往下延伸是沙脊，沙脊之間形成的沙窩里分明躺著兩個海子，在逆光里，靜靜地依偎在沙山的懷抱里，安寧祥和。司機師傅說，這兩個海子叫作“雙海子”，因為它們相依相偎，就跟孿生兄弟一樣。

太陽漸漸西斜，陽光斜射下的天空藍得特別深，特別透，特別純粹。紅色的余輝灑落在沙山上，大漠變成金黃色的一片。越野車在沙山間奔馳，轉彎。沙丘高低錯落，連綿不絕，呈現出各種“S”形、“Z”形，無比優(yōu)美的曲線，如花樣體操運動員向上甩出的絲帶，又像佛朗明哥女郎舞動蹁躚的長裙。極目望去，平坦的沙上布滿了如水波、如耳廓、如蝸牛殼一樣的波紋，層層疊疊，細細密密，紋理清晰，映照著陽光，如絲綢般順滑。

那，或許又是風神的杰作。

約摸六點半，太陽已經慢慢降到山脊線上了。司機師傅把我們載到一個沙山的高處，我們在這里等待日落。

面前是浩瀚無際的沙海，高低起伏，連綿不絕，如海之波濤，洋之大浪。天邊的那一輪落日灑下萬丈光芒，給整個沙漠披上了一層金色的輕紗。

我爬上一處沙坡，仰面躺下。沙面細軟如綢，光滑如絲，頭頂上是沒有任何污染的最純凈澄明的天空。我望著天邊那一輪紅日，漸漸地沉到遠山下，白色的弦月掛在半空中，我的伙伴、我們的越野車在逆光中成為一道靜謐的剪影。

沙漠，從小時候的寓言故事，到上學后的地理課，對它所構筑的所有印象，就是荒無人煙，是不毛之地，是生命禁區(qū)，是只有類似于仙人掌這樣的植物才能生長的地方。我從來不知道原來沙漠里還有這般散落如珍珠的海子，還有蘆葦蕩漾的清水碧波，還有牧民居住的村莊。所以，也從來沒想過，自己有一天竟然也走進了沙漠深處，穿行在連綿的沙丘沙海之間，親觸這無邊無盡的黃沙。

俯仰之間，沙漠浩瀚，天地遼遠，生命蒼涼。

沙漠一夜，住宿條件的簡陋可想而知，但這難道不是一種以天為蓋地為廬的豪邁和快意？我們躺在漆黑的沙海之間夜幕之下，仰望星空——那七顆異常閃亮的星是北斗七星，那一條橫跨天際的光帶是銀河，銀河的這邊是牛郎，那邊是織女……

我望著北斗七星組成的勺子，它們的位置這么低，好像垂到了天邊，和我那一年在四川甘孜看到的是那么不同。

恒星的位置不會改變，改變的，是我的所在。

那一年，我在雪山腳下?，F在，我在塞北大漠。

而以后呢，也要去更多的地方，看天空，看星星。

弱水流沙居延澤，仿佛跌入一場夢境

黑水河從祁連山蜿蜒而來，穿過連綿山脈，流經沙漠鹽沼，匯集了一路的支流、雪水、雨水，浩浩蕩蕩地來到內蒙古的大漠中，交匯在蘇泊淖爾和噶順淖爾一帶，便是現在的居延海。

我們在黎明到達居延海時，水邊已經站滿了人，這些人連夜在這里露營，為了就是一睹這居延清波、連片蘆葦在日出時的美景。

東方的天空漸漸露出一抹魚肚白，只見那一輪紅日從地平線上一躍而起，橙紅色的光芒映著天空，映著水面，整個視野都是紅色的。大片大片的蘆葦沐浴在金色的晨光中，高低錯落，層層疊疊。毛茸茸的蘆花被陽光打成了透明，在風中飛舞蹁躚，紛紛揚揚，飄飄灑灑，如柳棉，如浪涌，如雪飄。逆光的光暈影影綽綽，如夢似幻，溫暖，美好。

我在那一瞬間，仿佛跌入了一場夢境。

居延海，或許是額濟納除了胡楊林之外最有名的地方了。居延，匈奴語，意為“天?！??！端涀ⅰ分袑⑵渥g為弱水流沙，漢代時稱其為居延澤，魏晉時稱之為西海，唐代時始稱居延海。那首有我們時刻掛在嘴上的“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的王維的《使至塞上》全詩是這樣的：“單車欲問邊，屬國過居延。征蓬出漢塞，歸雁入胡天。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蕭關逢候騎，都護在燕然?！边@首詩里的“居延”，就是這一片居延綠洲。

雖然除了留下的古詩，很少人知道“居延”，但它卻是比“樓蘭”更有名意義更重大的地理名詞，它代表的不僅僅是一個地區(qū)，更是一種歷史和文化。早在三千年以前，這里就是一個水草豐美、駝羊成群的游牧民族天堂。漢代時，這里開始有了農墾的歷史，是我國最早的農墾區(qū)之一。由于黑河水的澆灌，居延地區(qū)成為西北大漠深處的珍貴綠洲，是穿越巴丹吉林沙漠和大戈壁通往漠北的重要通道，歷來是漢家皇朝抵御北方少數民族的要塞，是兵家必爭之地?！妒酚洝ば倥袀鳌分杏涊d：“漢使強弩都尉路博德筑城居延澤上?！蹦媳背瘯r，柔然占領這里；隋唐時，這里屬于突厥；至宋代，這里在西夏國的統(tǒng)治之下，成為當時西夏的政治、經濟、文化中心之一。

站在湖邊，遙望身后那一片茫茫大漠，俯看眼前這一汪被風吹皺的碧水，我忽然想起出使西域開拓絲綢之路的張騫，想起手持漢節(jié)十年牧羊的蘇武，想起直搗匈奴勇冠漢軍的驃騎將軍霍去病，想起出塞和親獨留青冢的落雁美人王昭君。

弱水流沙居延澤，這始終是一塊充滿傳奇和故事的地方。

日落黑水城，歲月遠去了鼓角爭鳴

我們在太陽西斜時來到黑城遺址。黑城遺址位于額濟納旗達來呼布鎮(zhèn)東南約35公里處，是古絲綢之路上現存最完整、規(guī)模最宏大的一座古城遺址。

黑城，在西夏時稱黑水城?！昂谒痹谖飨狞h項族語為“亦集乃”，也即“額濟納”。之所以稱為“黑水”，是因為在元代之前黑水河支流曾流到這里，哺育了這座城，這是目前唯一一個流傳下來的用黨項語命名的城池。

黑水城建于公元九世紀的西夏政權時期，是西夏黑水鎮(zhèn)燕軍司駐地，到西夏鼎盛時期，黑水城已不再是一座單純的軍事城堡，逐漸發(fā)展成一座經濟、文化都很發(fā)達的繁榮城市。公元1226年，成吉思汗率蒙古軍第四次南征，首先攻破了黑水城，并由此南下，直取西夏國都中興府。西夏滅亡后，元世祖在此設亦集乃路總管府，黑水城成為當時“北走嶺北、西抵新疆、南通河西、東往銀川”的交通要沖和元朝西部地區(qū)的軍事、政治、文化中心。1372年，明朝征西將軍馮勝攻破黑城后，明朝隨即放棄了這一地區(qū)，從此以后，黑城便在塵封的歷史里沉睡了幾百年。

滾滾風塵，漫漫黃沙，那黃土夯筑的古老城墻，正在逐漸被流沙掩埋。在千百年風沙的削磨下，已露出層層疊疊的泥土。我看著它們層層剝落的節(jié)理，不敢伸手去觸碰，那是太過遙遠的故事，太過沉重的痕跡。我閉上眼睛，仿佛還能聽見那金戈鐵騎踏過的聲音。

太陽已經滑落天邊，一彎銀月升上半空，我們站在沙地里，影子被拉成又細又長的一道。前方那座土黃色的古城在蒼茫的天空下，顯得格外蒼涼孤寂。河水改道，水源枯竭，昔日的綠洲被沙漠吞噬，曾經的喧囂都已隨王朝的鼓角爭鳴一同遠去，繁華城池最終成為沙海中的孤城殘址。我不自覺地放慢了呼吸?？諝飧稍铮瑤еL沙的味道。是不是西部的風里，都飄著來自久遠歲月里悲愴蒼涼的味道？是不是塞外的月亮，總是這樣寥落而孤獨地看著世間的變遷滄桑？

黑城現存的城墻是元代留下的，呈長方形，整整有四個足球場那么大。城內，曾經的官署、府第、倉敖、寺廟、民居、街道都只剩下破敗的斷壁殘垣。城外西南角，一座伊斯蘭教的穹廬頂清真寺孤零零地屹立在白茫茫的荒野上。而西北角的城墻上，至今還巍然聳立的五座覆缽式佛塔，經歷數百年的風沙侵蝕，也已裂痕斑斑。它們像是守護古城的衛(wèi)士昂然挺立，成為黑水城的標志。

我穿過拱形的城門，登上那高高的城墻。太陽剛好在那一刻降到地平線上，龐大的古城籠罩在火紅的霞光里，城墻上的佛塔在逆光里被勾勒成肅穆的黑影。

那一刻，周遭所有的人流和喧囂仿佛都不復存在。歲月輪轉，把我?guī)Щ啬莻€神秘的逝去的國度。

沙漠胡楊林，時光定格成金色畫卷

黑河流入額濟納后稱額濟納河，古稱弱水。在清淺流淌的弱水之上，前前后后共有八座橋，橋頭水邊分布著我國最為壯觀的胡楊林，這是目前世界上僅存的三大胡楊林區(qū)之一。

我們從四道橋走進胡楊林，一株株高大的胡楊樹聳立在藍天與沙地之間，滿樹的葉子被一夜秋霜染成金黃，掛在枝頭如鈴鐺般瑟瑟搖晃。茂密的枝葉交織在一起，又如金色的云霞涌動，如汐如潮，染黃了整個視野。它們粗壯、遒勁、雄渾的枝干優(yōu)美地舒展，如鷗鷺翻飛，又如虬龍出水，如鷹鷲展翅，又如靈蛇曼轉，就像跳起最華麗最動人的舞姿，形態(tài)萬千，恣意灑脫。

越往樹林深處走，越幽隱神秘，藍色的天空被密密匝匝的樹葉阻擋在外，陽光透過黃葉之間的縫隙灑落下來，細細碎碎地落在白色的沙地上，光影閃爍。偶有牧民領著駝隊噠噠地走過，揚起的沙塵在光線里飛舞，朦朧迷幻，我們宛如穿行在流光溢彩的金色童話中。

“生而千年不死，死而千年不倒，倒而千年不朽”，很早以前讀胡楊的故事，就記住了這句話，憧憬著有一天也能進入大漠，看一看這自然界最頑強最偉大的樹木。胡楊，這地球第三紀殘留的樹種，是當今世界上最古老的楊樹品種。根據1935年在新疆庫車縣千佛洞和甘肅敦煌鐵后溝發(fā)現的胡楊樹葉化石，推斷起來這種“沙漠英雄樹”在600萬年前就已在地球上生存，是活著的植物化石。胡楊樹耐旱、耐寒、耐鹽堿、抗風沙，有著頑強的生命力，是荒漠沙地中唯一能成林的樹種。在被稱為“死亡之?！钡纳衬铮鷹钍巧?，它們在最惡劣、最殘酷的環(huán)境昂然挺立，以遒勁雄渾的姿態(tài)抵擋風沙，守護綠洲。

穿過茂密的森林，便走到了二道橋，一道清淺的河流從我們身前緩緩地淌過。秋水盈盈，日光晃晃，水畔林立的胡楊樹倒映在平靜的水面上，繁茂的枝葉投下斑駁的黑影。光影交錯，濃墨重彩，就像上帝隨意一揮筆，便畫下了這世間最絢爛的顏色。

時光仿佛都停滯了，定格成最美的金色畫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