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永燦
窗外有一株樹,樹上掛著一只風箏。
那樹叫水杉,很高,比我往的六樓還高。樹那邊是操坪,是我們這座小城唯一的一塊空地。因其唯一,所以年年春天,全城的孩子仿佛受了組織似的,都聚到這里來放風箏。他們拽(zhuai)著繩線,望著天空,在操場上奔跑、喊叫。我想,他們放飛的不僅僅是風箏,還有歡聲笑語和無限快樂。
但自從樹上有了風箏,我便不大注意其他風箏了。天上飛的那些五顏六色的風箏,都是從商販手中買的,樣式雖然精巧,卻鮮有個性和變化,飛在天上像一只只沒長大的小鳥。掛在樹上的這只風箏,顯然是小主人自己做的,骨架有些粗笨,糊的也是舊報紙,上面畫著孫悟空。翱(ao)翔天空的時候,它肯定像一只雄鷹。那么它的主人是誰呢?為什么把它掛在了樹上?
又一個春天來了。這天,我坐在窗前看書,忽然眼前“撲”的一聲,一只風箏又被樹掛住了。這是一只畫有機器貓的風箏,做工跟“孫悟空”如出一轍。我想:好了,“孫悟空”這回可有伴兒了!我探頭望望窗外,見操坪上一個胖墩墩的男孩,一邊抹汗,一邊又拉又扯的,想把樹上的風箏拽下來。
不知為什么,我走下樓去了。我問男孩:“樹上的風箏是你的?”男孩點點頭。他兩只眼睛大大的,亮亮的,看上去有一種不服輸?shù)木髲?。我又問:“知道放高了會掛到樹上嗎?”他依然點點頭。我心里莫名地有些生氣了:“既然知道,為什么還要放那么高?”我的語氣可能讓他感到吃驚。他瞪了我一眼,露出不滿的神情,好一會兒才說:“誰放風箏不想放得比別人高?”
我啞口無言了。他說得對,任何人都想把自己的風箏放得比別人高,只不過有些人能夠如愿,而有些人心存遺憾罷了。但我嘴上還想挽回點面子:“那也太可惜了嘛?!闭l知男孩一點也不感到可惜,反倒樂呵呵地說:“不要緊,再做一只就是了?!闭f完,用力一拽,拽斷了一節(jié)繩子回家去了。
我回到寫字臺前,久久地望著這兩只掛在樹上的風箏。它們已失去了作為風箏的自由,不可能再在藍天下飛翔,但我還要頌揚它們。它們不愿充當蕓(yun)蕓眾生,它們具有一種不斷向上的精神,它們只想飛得高一點,更高一點……當然還有那個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