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志紅

關(guān)于吃水果的時間，流傳著許多傳說：飯前吃水果會傷胃；飯后也不能吃水果，水果會在胃里發(fā)酵；有些水果空腹堅決不能吃；有些水果特別適合飯后吃，因為里面的“酵素”會幫助消化；晚上吃水果傷身體，早上是金水果，晚上是爛水果，水果必須飯后兩小時吃……凡此種種，不一而足。

先說第一個問題。水果中的有機酸、單寧、草酸和蛋白酶，是“飯前不能吃水果”的主要理論依據(jù)。水果的酸味來自有機酸，澀味來自于單寧和草酸。有機酸有利于礦物質(zhì)的吸收，但是過多就可能對胃產(chǎn)生一定刺激。單寧和草酸能凝固蛋白質(zhì)，如果胃中粘液分泌不足，可能讓消化道黏膜表面受損。

幸好，由于多年的品種改良，目前大部分水果并沒有那么酸澀，甜味卻越來越濃，所謂“大量有機酸”“大量單寧”等說法已經(jīng)失去了化學(xué)基礎(chǔ)?，F(xiàn)在的橘子大部分都不酸，滿大街都是“冰糖橙”和“砂糖橘”，櫻桃番茄也沒有明顯的酸味。

而所謂柿子中的單寧和胃酸會形成“柿石”即“胃結(jié)石”，那是指大量吃的情況下，比如以前人們食物不足，采山上的柿子充饑，病例文獻中記載有因此導(dǎo)致柿石的情況，但現(xiàn)在食物充足的情況下偶爾吃幾個柿子，并不至于有這種危險。所以說，吃不酸不澀的水果，即便是飯前，對于胃腸健康的人來說，不至于引起不良反應(yīng)。但如果胃腸功能不佳，那就是另一回事了，對這些抗?fàn)I養(yǎng)物質(zhì)可能會比健康人敏感一些。

第二個問題，要看胃腸功能是否正常。同樣飯前或飯后吃水果，有些人沒不良感覺，有些人就有不適反應(yīng)，主要是因為胃腸的功能不一樣。

比如說，菠蘿、木瓜、芒果、獼猴桃等水果確實含有很強的蛋白酶，即一些能夠把蛋白質(zhì)分解成氨基酸、小肽碎片的活性物質(zhì)（也被一些故弄玄虛的人稱為“酵素”）。菠蘿吃起來很“扎嘴”，就是因為其中的蛋白質(zhì)分解了我們口腔中的蛋白質(zhì)。理論上來說，它應(yīng)當(dāng)也能分解我們食道表面和胃黏膜表面的蛋白質(zhì)，這就會“傷胃”。

只不過，畢竟需要很多菠蘿才能引起這種麻煩，而且還有一些變通的方法。比如泡鹽水吃菠蘿，或者用沸水焯燙過再吃，都可以讓蛋白酶的活性下降，因此“傷胃”的擔(dān)心就小一些。

另一方面，做菜之前，用菠蘿汁、木瓜汁來浸泡牛肉，的確能夠讓牛肉變嫩，正是因為其中的蛋白酶能夠分解肌肉纖維中的蛋白質(zhì)。吃完飯之后吃點菠蘿，是不是能夠讓這些蛋白酶來幫助我們消化呢？

人的胃袋并不是玻璃試管。健康人的胃酸很強，在強大胃酸包圍的環(huán)境中，這些水果中的蛋白酶的活性所剩無幾，無需顧慮。同樣，所謂果蔬中蛋白酶幫助消化的事情，對于胃功能強大的健康人來說，實際上是可以忽略不計的。此外，飯后吃水果可能引起發(fā)酵的事情，也在很大程度上取決于胃酸的威力大小。如果胃酸強大，細菌在酸得要命的胃里根本無法存活，哪里還有“發(fā)酵”水果的機會？發(fā)酵一定是要微生物來參與的。相反，如果一個人本來就消化不良，胃酸分泌很少，甚至胃表面還有損傷，這時水果中的蛋白酶在胃里仍然保持旺盛活性，可能對胃粘膜產(chǎn)生一定程度的傷害。

所以，結(jié)論很簡單，胃健康的人無需顧慮飯后吃水果的問題，飯前少量吃也無妨。那些需要控制體重、控制血壓和血脂的人，飯前吃水果對他們是有利的，因為可以減少正餐的食量，多攝入膳食纖維和鉀元素。飯后吃水果，就擔(dān)心他們額外攝入能量而發(fā)胖了。反過來，對于那些瘦弱營養(yǎng)不良的人，本來就食欲不振，如果飯前再吃很多水果，可能影響正餐食欲，對他們增肥的計劃可能是一種妨礙。

不過，這并不意味著人們吃水果的時候可以百無禁忌。

有些水果不一定適合所有的人，比如獼猴桃、桑葚、草莓等帶籽水果有縮短腸道排空時間的作用，也就是促進排便的作用，如果是本來就容易拉肚子的人，就不要多吃；但它們可能因此更適合那些便秘的人。又比如說，菠蘿、獼猴桃、芒果、無花果等水果可能造成少數(shù)人的過敏和不耐受反應(yīng)，吃后如果發(fā)生黏膜腫脹、頭疼、胃疼等等不適反應(yīng)，就應(yīng)當(dāng)避免食用。

我之所以反對“吃水果必須講究時間”的說法，是因為它忽略了個體之間的差異，把少數(shù)人會引起的不良反應(yīng)擴大到了所有人。事實上，比講時間更重要的是考慮每個人的生理狀況，在了解水果成分和特性的基礎(chǔ)上，根據(jù)自己的情況來決定，并沒有一個普遍適用的“方法”。明明自己吃了很舒服，卻因為聽信別人的觀點不敢吃；或者吃了感覺不舒服，因為別人說適合吃就勉強多吃，都不可取。

在用餐時吃水果，也不失是個好主意。這并不是說飯前飯后不能吃，而是考慮在實際生活中，大家工作太忙，所以每餐吃飯時配合少量水果，把水果當(dāng)成涼菜一樣吃，最為簡便可行。早飯吃半個蘋果，午餐時吃點小番茄，晚餐時吃些獼猴桃……既給生活帶來了豐富的色彩和味覺，又非常方便可行，而且不會因為增加食量而引起肥胖。

最后為糖尿病人說兩句：大部分水果，糖尿病人也是可以吃的。因為水果里面有一些糖，吃水果要適度減少主食，保證碳水化合物總量不變。實際上，很多含糖不高而又富含果膠的水果，比如蘋果、桃子、杏子、草莓、藍莓等，餐后血糖反應(yīng)都比較低，用少量水果替代一部分主食，對控制血糖是有益無害的。

總之，對于大部分健康人來說，吃到合適數(shù)量的水果，獲得水果的健康好處，可能比強調(diào)時間更為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