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立，《讀者》雜志簽約作家，現(xiàn)供職于《文學(xué)報》社，小說、散文150萬字散見于《小說選刊》《北京文學(xué)》《天津文學(xué)》《福建文學(xué)》《新民晚報》《羊城晚報》等報刊，入選《新中國六十周年文學(xué)大系》《中國當(dāng)代小小說大系》等100多種權(quán)威選本。出版有小說集《那年夏天的知了》《大嘴王大元》《永不凋零的花朵》等。

歸來

那一年，高考結(jié)束。

有同學(xué)建議，我們?nèi)ブ芮f吧。一個班級四十多個同學(xué)，幾乎都同意了。張揚(yáng)偷眼看到，不遠(yuǎn)處的楊雪舉起了她白嫩的手。張揚(yáng)急急忙忙地也舉起了手。

到周莊時，已是下午。按照負(fù)責(zé)組織的同學(xué)安排，大家會在這里逗留一晚，明天午飯后，起程回上海。

一下午，大家玩得都是不亦樂乎。

逛周莊老街時，楊雪和幾個女同學(xué)先是在隊伍前列，不知道是不是女孩天生容易好奇，抵受不住誘惑?？吹嚼辖謨蓚?cè)那些店鋪時，楊雪他們會不知不覺被吸引，直至走進(jìn)店鋪，翻翻這，嘗嘗那。不時地，還會買上一二件小物品，或是買上幾樣老街的小吃。邊玩邊吃，倒也別有滋味。不過，楊雪他們走路的速度，卻是被拉了下來，差不多都是隊伍的最末端了。張揚(yáng)原本是站在楊雪他們身后，走著，也等著，慢慢地走，慢慢地等，卻一直讓自己跟在最后。一個叫丁勇的同學(xué)打趣了一句，張揚(yáng)，你是不是午飯沒吃夠，所以沒力氣走啊?；蛘撸沁@路邊的誘惑太多了？張揚(yáng)臉一紅，說，你說什么呢。張揚(yáng)不好意思再慢走了，快走幾步，就超過了楊雪幾個，跑到了前端。

逛了個把小時，大家圍攏著到了河畔，那里擺了幾十條載人的小游船。一個同學(xué)說，要不我們一起坐游船吧？沒有異議，大家都說行。畢竟來都來了，而且是為放松而來，玩什么都是可以的。

游船太小，一艘只能坐兩排六個人。幾個同學(xué)上了一條船，船主搖曳著船槳就出去了。又幾個同學(xué)上了船。輪到楊雪她們幾個女同學(xué)上船，她們一共五個人，少一個人。有個女同學(xué)和丁勇關(guān)系好，喊，丁勇，丁勇。喊的是丁勇，不知怎么地，張揚(yáng)的腳步動了動，就走近了船。見此，女同學(xué)就說，張揚(yáng)，上船吧。張揚(yáng)點點頭，就上了船。楊雪的一邊是一個女同學(xué)，另一邊正好是一個空座。張揚(yáng)剛在那個空座上坐下，就聞到了一股馨香。應(yīng)該是楊雪身上的味道，張揚(yáng)的心頭，莫名地有些紛亂起來。

船在河中慢慢地晃動，張揚(yáng)的心也在不停地晃動。張揚(yáng)咽了口唾沫，說，楊雪。楊雪轉(zhuǎn)過頭，說，怎么了？張揚(yáng)說，你，你買了許多東西??？張揚(yáng)其實是想說，你來過這里嗎？楊雪說，是啊。楊雪挺慷慨，拿出了吃的東西，說，張揚(yáng)，你嘗嘗？張揚(yáng)的手搖得像撥浪鼓，說，不，不，你吃吧，我不是問你要吃的。楊雪就笑了，船上的其他女同學(xué)也笑了。張揚(yáng)的臉更紅了，接下去，再也不敢說什么了。

晚飯后，楊雪拉著幾個女同學(xué)去瞎溜達(dá)?；貋頃r，看到了張揚(yáng)，似乎等候多時了。張揚(yáng)說，楊雪。楊雪說，張揚(yáng)，有什么事嗎？張揚(yáng)想說，我喜歡你。張揚(yáng)看到了身旁的其他女同學(xué)。張揚(yáng)從口袋里掏出了一張小紙條，迅速地塞到了楊雪手中。做這動作時，張揚(yáng)的臉早已漲得通紅。然后，張揚(yáng)轉(zhuǎn)過頭逃也似地離去。

紙條上寫的是，后天下午三點，我們在光明中學(xué)門口見面吧。

光明中學(xué)是一所很知名的高中，離張揚(yáng)楊雪他們學(xué)校有十分鐘的車程。這樣也避免被熟人看見。張揚(yáng)想著，在那里，他要向楊雪表白。

那一天，張揚(yáng)兩點半就到了。張揚(yáng)的心忐忑著，等待著楊雪的到來。三點，楊雪沒來。四點，楊雪還是沒來。眼瞅著快到五點了，依然沒有楊雪的身影。張揚(yáng)僅有的那點希望，完全變成了絕望。也許，楊雪是在變相地拒絕自己吧？張揚(yáng)搖搖頭，心似乎是在一點點的破碎。

時光匆匆，不覺間已過了十幾年。

張揚(yáng)去昆山談個業(yè)務(wù)，想起了周莊。張揚(yáng)又想起了楊雪。時間還早，張揚(yáng)忽然想走走以前楊雪走過的老街。

熙熙攘攘的老街上，有許多男孩女孩，就像那年的楊雪們一樣。女孩們似乎對什么東西都很新奇，而男孩們，要么就是走得很快，要么就是很無奈地等待女孩們。張揚(yáng)想著，要是那年楊雪答應(yīng)了自己，他們倆現(xiàn)在的生活是不是會很幸福完滿呢？

那一天，真像是回顧往事一樣?；氐阶约旱某鞘袝r，張揚(yáng)就驅(qū)車想在光明中學(xué)周圍轉(zhuǎn)一圈。自那一次后，張揚(yáng)一直是避開了那里走。

開過光明中學(xué)門口的那條馬路，張揚(yáng)想過直接開過，遠(yuǎn)遠(yuǎn)地，綠燈就變成了紅燈。張揚(yáng)打了下方向盤，小轉(zhuǎn)彎開過，也是一條馬路。

然后，張揚(yáng)的眼瞪得大大的。那里，竟然也有光明中學(xué)的一個門。

將來

2004年。我，二十三歲，從一個工地到另一個工地。我是綠化監(jiān)理。

在與建設(shè)單位、施工單位的三方碰頭會上，我見到了一個女孩，很漂亮，看上去也很清爽。一般工地上連女人都很少，更別提漂亮女孩了。施工單位的老板，一個五大三粗的男人給我們介紹，說，這是我們的資料員，何貝娜，小何。

漸漸地，就有些熟了。

在辦公室，我檢查小何上交的資料，厚厚的一沓資料，一翻就翻了好久，終于看完了。我舒展了一下臂膀，問小何，要不要去樓下的工地上走走？小何說，好啊，我一直是做資料，對施工現(xiàn)場一竅不通，正好你幫我指導(dǎo)指導(dǎo)。我笑笑，說，你是過謙了。

到了工地上，我也不知道給小何講解什么好，只是碰到什么，就指給她看，說，這是香樟樹，這是女貞樹，還有，這是黃馨，這是紅楓，等等。

不時地，小何會驚呼一聲，說，哦，這就是那什么啊。我做資料時，記得是做到過的。我贊許地點點頭，說，看來你記性不錯。

對著一處藍(lán)紫色的植物，小何站住了，說，這是什么植物??？我說，熏衣草。小何似乎是驚了一下，說，這就是熏衣草？從小，我就有一個夢想，我將來的婚禮，要在一大片熏衣草園中舉行。我想，我會是最幸福最美麗的新娘。我心中一動，臉上依然笑瞇瞇地，說，我看你是言情劇看多了吧。

工地上的夏天，因為早晚比較涼爽，中午的幾個小時，大家都會選擇睡會午覺。

我是吃住在工地上的，有單獨(dú)休息的宿舍。小何沒有，坐在辦公室的空調(diào)下一個勁地犯困。幾次頭都低垂到了桌子上，又抬了起來。我說，小何，要不，你去我房間休息會兒吧？小何猶豫著，說，這，還是算了吧。我笑了，說，你放心，我中午一般都不睡，你去了，我也就不過來了。小何又看了我一眼，說，那我真去睡了？我說，去吧。然后，我就把鑰匙遞給了小何。

晚上，我躺在床上，我忽然想到了這張床上，中午小何是在上面休息過的。依稀間，我還能聞到床上微微留下的香氣。我的心頭，猛地就閃出了小何的所有音容笑貌。我還想到，小何說的熏衣草的婚禮，是不是，我可以給她一場這樣的婚禮呢。我的心頓時就狂跳起來。

我能確定，我一定是喜歡上了她。

可直到工地結(jié)束，我終沒向小何表白什么，我真不知道該如何向他表達(dá)。我怕被拒絕，我怕到最后，連朋友都做不成了。二十三歲的我，真的是有些不堪。

后來幾年，我一直和小何保持著聯(lián)系。

那一次，我在南匯的一個工地上班。小何給我打電話，說，我去南匯縣城附近參加一個活動，要不要見一面？我說，當(dāng)然要了，那我請你吃晚飯吧。

本來約好是六點吃晚飯，活動的地方留了晚飯，小何走不開。我在縣城的街頭，一直徘徊著等到近八點，小何才姍姍而來。

在街上聊了會兒，我說，要不我們?nèi)フ覀€地方吧，不能一直在這馬路上站著吧？小何說，行，要不，喝咖啡？我說，不好。想了想，我說，要不我們?nèi)タ措娪鞍?？小何說，行。

走了四五分鐘路，便是家影院。我在這待久了，真有點熟門熟路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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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的電影是《青春期》，幽暗的電影院里，我就坐在小何的身旁。似乎還是第一次，我離她有這么近。忍不住，我的心莫名地狂跳了幾個節(jié)拍。

電影放到動情處時，不知是不是受到了感染，我竟自握住了小何的手。小何掙開了，我又握住。如此反復(fù)幾次，我看到小何看我，她沒說話，我也沒有。

電影放完，我們倆肩并肩走出影院時，小何看了我一眼，說，我要結(jié)婚了。我的心猛地一冷，說，什么時候？小何說，下個月。幽幽然地，小何又說，我想，我們以后不要再聯(lián)系了。不等我說什么，小何已經(jīng)快走幾步，在馬路邊攔了輛出租車，慢慢消失在我的視線之中。我就很茫然地站在那里，一動不動。

時光匆匆。

也就是昨天，我一個人在市區(qū)閑逛。很意外地，在一家大型商場的門口，我竟看到了小何。遠(yuǎn)遠(yuǎn)看著，似乎變得成熟了，但也更漂亮了。

我是想過上前打招呼的。

然后，我看到小何的身旁，一蹦一跳的一個四五歲的小女孩，長得真像小何。還有一個男人，看上去很溫文爾雅，輕輕拍拍小何的肩，眼中充滿濃濃的愛意。

我轉(zhuǎn)過了頭，想要逃離。

走了有幾十米，我忽然在想，小何的婚禮，一定是在那一大片的熏衣草中舉行的！毫無疑問。

想著，我的眼前忽然一陣模糊。

往來

那是一個假期。李陽和妻，坐長途汽車回老家。

拎著沉沉的行李，妻走在前，李陽跟在身后。妻對照著手上的車票號碼，坐上了過道一側(cè)的空座。妻指著過道另一側(cè)的空座，說，你坐這兒。李陽點點頭，把行李往上面的架子上一塞，剛要去座位時，李陽猛地就愣了一下，空座內(nèi)側(cè)的座位上，已坐了兩個人，是一個女人，抱著個四五歲大的小男孩。那女人，竟是李陽的初戀，王月。

王月也認(rèn)出了李陽，并且看到了李陽的妻。王月和李陽的妻并不認(rèn)識。王月似乎也沒和李陽打招呼的想法，只是對著坐身上的小男孩說，一會兒到了家，記得要叫人，知道嗎？爺爺奶奶叔叔阿姨……小男孩很聽話的樣子，說，媽媽，你放心吧，我都記住了。其時，妻叫了李陽，說，上次你給我看的書，今天帶了嗎？李陽說，帶了，帶了。李陽站起身，又拿下了行李，從里面拿出一本書，遞給了妻。

車搖搖晃晃地已啟動。

小男孩一開始是坐在王月懷里。坐了一會兒，小男孩就站在了王月的兩腿之間，兩個人一起說著話。說著說著，許是王月累了，從身上掏出手機(jī)的兩根耳機(jī)線，插在耳朵邊，說，兒子，我睡會兒，你別打擾我啊。小男孩點著頭，說，好。

車子在快速地前行著，已經(jīng)是上高速公路了。

王月的頭蜷縮著，彎向窗口一側(cè)，在休息著。小男孩的一雙黑眼珠子眨啊眨，一會兒眨向窗外，一會兒又看向李陽這邊。李陽看見妻，不停地朝著小男孩在看。李陽知道，妻一定是想兒子了，兒子今年三歲，一直是由老家的父母帶著。馬上，到家就可以看到兒子了。

李陽靠在椅背上，也在閉目養(yǎng)神著，心頭，卻是波濤洶涌。曾經(jīng)，李陽是多么地愛王月啊，不顧一切，天長地久，海枯石爛。以為這輩子，一定是非王月不娶了。但不知道是自己真的不夠成熟，還是真的是沒搞懂自己在想些什么。有一天，李陽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不愛王月了，當(dāng)你不愛一個人時，和她在一起，真的又是那么地不合時宜。李陽提出分手的那個晚上，王月自殺，還好是被同寢室的室友發(fā)現(xiàn)，救了一命……

李陽還在想著，就被身邊的一個刻意放低的聲音吵醒了。

我……我和你說過多少次了，你總是說改，改，改，那你真的是改了嗎？對不起，我真看不到你改了什么。我和你說，這日子我真的是過不下去了，你愛找誰過就跟誰去過吧，反正兒子我?guī)ё吡?，在你手里兒子也過不上什么好日子，還有，請你以后也別再打擾我們了，就當(dāng)兒子沒有你這么一個爸……

電話打完了。

李陽的眼已經(jīng)睜開了，王月似乎朝自己這邊看了一眼，很不經(jīng)意地。很快，王月的頭繼續(xù)蜷縮在窗口，繼續(xù)睡覺。李陽也繼續(xù)閉目養(yǎng)神，心頭，再一次炸開了鍋般，看來，王月的婚姻是并不幸福啊。李陽忽然是有種負(fù)疚感，在心里蔓延開。

李陽想起了什么，就站起了身。妻還在饒有興致地看著書，那書確實寫得不錯。因而李陽在書店一看到那書時，就毫不猶豫給買了下來。

李陽拿下了行李，又從行李箱中拿出了幾包薯片。李陽給了妻一包。李陽坐下后，又遞給小男孩一包。小男孩沒拿，只看了王月一眼。李陽說，小朋友，你拿著吧，很好吃的，媽媽不會怪你的。小男孩還沒說話，就只等待王月的聲音。王月直起頭，看著小男孩，說，媽媽是不是教過你，陌生人給的東西不能吃，對不對？小男孩說，好。一側(cè)的李陽，真的是好尷尬，只好以苦笑來掩飾自己的尷尬。

車子快出高速公路時。

李陽看見小男孩一個人在低聲哼唱著什么，一會兒，又從身上掏出幾個小玩具，拿在手里獨(dú)自把玩著，也不吵鬧王月。真的很乖。李陽其實是真想說什么的，可想想，又能說什么呢。妻就在一側(cè)。王月的兒子也在，王月的耳邊，還塞著兩個耳機(jī)。有些奇怪，王月的耳機(jī)外，聽不到里面嘈雜的聲音。妻聽耳機(jī)時，站在一旁的李陽總能聽到耳機(jī)里的余音。是不是，王月并不在聽什么，只是在掩飾著讓自己不去打擾？

這車子，開得還真是快。

李陽再抬頭，竟是快到達(dá)目的地了。小男孩扯著王月的手，說，媽媽，我要小便。王月睜開眼，說，快到了，兒子，再忍三分鐘。王月拉著小男孩，從李陽讓開的座位處走過，一直走到車門口。

終于是到了。車停下，王月和小男孩下了車。

李陽去拿下行李，妻忽然不經(jīng)意地說了句，這女人，你是不是認(rèn)識??？

“砰”地一聲，行李重重地砸中了李陽的腳。

從來

雨還在下。有點冷，是秋天了。

張衡的心情有些沉重，一個人站在家里的陽臺上，看著漆黑的天際下的雨水。不知道婚姻是不是都會有個臨界點？這幾年，張衡和劉雪過得都很幸福。不知怎么地，最近，張衡和劉雪總是要吵架，三天兩頭的吵架，這日子，真的是沒法過了。張衡狠狠地抽了口香煙，然后重重地將煙吐出，大喘著一口大氣。

腰間的手機(jī)，不知覺地響了起來。張衡一看，是個陌生號碼。張衡接起，喂。是個女人的聲音，說，你是張衡嗎？張衡說，是。女人說，我是李倩啊。張衡聽到這個名字，似乎不小心觸到了心頭的痛，有過好幾秒的沉默。張衡強(qiáng)自讓自己很鎮(zhèn)定，說，李倩，你好，有事嗎？李倩是張衡的初戀，當(dāng)年，一直是到了談婚論嫁的時候，突然來了個峰回路轉(zhuǎn)，李倩嫁給了別的男人。更為諷刺的是，這個男人是張衡的好朋友，叫李干。

李倩說，張衡，方便出來見個面嗎？張衡猶豫了下，說，好。張衡走過客廳時，劉雪還在沙發(fā)上坐著生悶氣?？匆姀埡庖鋈?，劉雪瞪了他一眼，說，你去哪兒？張衡沒吭聲，隨手拿起門口的一把傘，只把門關(guān)得山一般響。

在約定的咖啡店，外面的雨還在下著。

李倩已到了一會兒。張衡走近李倩，多年未見，似乎更成熟標(biāo)致了。張衡坐在李倩對面，點了杯咖啡。張衡看著李倩，李倩看著張衡，一時間誰都沒開口。半天，張衡清了清喉嚨，說，李倩，你和李干還好吧？李倩說，張衡，我離婚了。李倩的話語很平靜，像是在說別人的事。張衡一愣，說，離婚？怎么離婚了？李倩微微一笑，說，很正常啊，合則結(jié)，分則離。聽說你的婚姻很幸福？張衡腦子里還想著剛才吵架的事，忙借故岔開話題，說，我們別聊這了，聊聊其他的吧。李倩喝了口咖啡，說，好。

咖啡喝了兩個多小時。臨離開時，李倩看著張衡，說，張衡，你還愛我嗎？張衡有些反應(yīng)不過來。再看李倩，已轉(zhuǎn)身走進(jìn)一片夜色中，一只纖纖玉手，揮舞著說著再見。那一晚，張衡失眠了，眼前閃現(xiàn)的都是李倩的音容笑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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