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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親,那一晚竟成了我們的永別!

        2014-07-07 13:32:19
        新天地 2014年7期
        關(guān)鍵詞:回響病痛拐杖

        父親您去世得非常突然,那天母親來電話,說您氣急,情況不好,讓我快去。

        然而我還是晚到了一步。您在我回家前的10分鐘停止了呼吸。一口痰,堵住了您的氣管,您只是輕輕地說了兩聲:“我透不過氣來……”便昏迷過去,再也沒有醒來。救護(hù)車在我之前趕到,對垂危的您進(jìn)行了搶救,終于無功而返。我趕到您身邊時(shí),您平靜地躺著,沒有痛苦的表情,臉上似乎略帶著微笑,就像睡著了一樣。您再也不會笑著向我伸出手來,再也不會向我傾訴您的病痛,再也不會關(guān)切地詢問我的生活和創(chuàng)作,再也不會拄著拐杖跑到書店和郵局,去買我的書和發(fā)表有我文章的報(bào)紙和刊物,再也不會在電話中笑聲朗朗地和孫子聊天了……父親!

        因?yàn)槟叩猛蝗唬优畟兌紱]有能送您。您停止呼吸后,我是第一個(gè)趕回到您身邊的。我把您抱回到床上,為您擦洗了身體,刮了胡子,換上了干凈的衣褲。這樣的事情,您生前我很少為您做,您生病時(shí),都是母親一個(gè)人照顧您。小時(shí)候,您常常帶我到浴室里洗澡,您在熱氣蒸騰的浴池里為我洗臉擦背的情景我至今仍然記得,想不到,我有機(jī)會為您做這些事情時(shí),您已經(jīng)去了另外一個(gè)世界。父親,您能感覺我的擁抱和撫摸嗎?

        在我的所有讀者中,對我的文章和書最在乎的人,便是您。從很多年前我剛開始發(fā)表作品開始,只要知道哪家報(bào)紙和雜志刊登有我的文字,您總是不厭其煩地跑到書店或者郵局里去尋找,這一家店里沒有,再跑下一家,直到買到為止。為做這件事情,您不知走了多少路。我很慚愧,覺得我那些文字無論如何不值得您去走這么多路。然而再和您說也沒用,您總是用欣賞的目光讀我的文字,盡管不當(dāng)我的面稱贊,也很少提意見,但從您閱讀時(shí)的表情,我知道您很為自己的兒子驕傲。對我的成就,您總是比我自己還興奮。這種興奮,有時(shí)我覺得過分,就笑著半開玩笑地對您說:“你的兒子很一般,你不要太得意?!蹦膊环瘩g我,只是開心地一笑,像個(gè)頑皮的孩子。在您晚年體弱時(shí),這種興奮竟然一如十?dāng)?shù)年前。

        前幾年,有一次我出版了新書,準(zhǔn)備在南京路的新華書店為讀者簽名。您知道了,打電話給我說您要去看看,因?yàn)檫@家大書店離您的老家不遠(yuǎn)。我再三關(guān)照您,書店里人多,很擠,千萬不要湊這個(gè)熱鬧。那天早晨,書店里果然人山人海,賣書的柜臺幾乎被熱情的讀者擠塌。我欣慰地想,還好父親沒有來,要不,他撐著拐杖在人群中可就麻煩了。于是我心無旁騖,很專注地埋頭為讀者簽名。大概一個(gè)多小時(shí)后,我無意中抬頭時(shí),突然發(fā)現(xiàn)了您,您拄著拐杖,站在遠(yuǎn)離人群的地方,一個(gè)人默默地在遠(yuǎn)處注視著我。唉,父親,您還是來了,您已經(jīng)在一邊站了很久。我無法想象您是怎樣拄著拐杖穿過擁擠的人群上樓來的。見我抬頭,您沖我微微一笑,然后向我揮了揮手。我心里一熱,筆下的字也寫錯(cuò)了……

        死亡是人生的必然歸宿,雨果說它是“最偉大的平等,最偉大的自由”,這是對死者而言,對失去了親人的生者來說,這永遠(yuǎn)是難以接受的事實(shí)。您逝世前的兩個(gè)月,病魔一直折磨著您,但這并不是什么不治之癥,只是一種叫“帶狀皰疹”的奇怪的病,您天天被劇烈的疼痛折磨得寢食不安。因?yàn)榭茨咧メt(yī)院檢查身體實(shí)在太累,我為您送去一輛輪椅,那晚在您身邊坐了很久,您有些感冒,舌苔紅腫,說話很吃力,很少開口,只是微笑著聽我們說話。臨走時(shí),您用一種幽遠(yuǎn)悵惘的目光看著我,幾乎是乞求似地對我說:“你要走?再坐一會兒吧。”離開您時(shí),我心里很難過,我想以后一定要多來看望您,多和您說說話。我絕沒有想到,再也不會有什么“以后”了,這天晚上竟是我們父子間的永別。兩天后,您就匆匆忙忙地走了。您去世前一天的晚上,我曾和您通過電話,在電話里,我說明天去看您,您說:“你忙,不必來。”其實(shí),您希望我每天都在您身邊,和您說話,這我是知道的,但我卻沒有在您最后的日子里每天陪著您!記得您在電話里對我說的最后一句話是:“你自己多保重。”父親,您自己病痛在身,卻還想著要我保重。您最后對我說的話,將無窮無盡回響在我的耳邊,回響在我的心里,使我的生命永遠(yuǎn)沉浸在您的慈愛和關(guān)懷之中。父親!

        (責(zé)編:辛婭)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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