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鴻偉

因為將印有胡志明頭像的報紙墊在屁股下面，一名在越南胡志明市郊寶元鞋廠工作的中國工人遭到越南員工的毆打并重傷入院。2014年5月23日，距離震驚世界的“5.13暴力事件”剛好10天，越南再度發(fā)生針對中國員工的暴力事件，令本來已經平息的越南排華事態(tài)再度掀起波瀾，兩國已經處于低潮的外交關系更加雪上加霜。

越南方面的消息稱，中國工人被毆打是因為“其行為侮辱了越南領導人”，而不少中國網友認為“越南繼續(xù)千方百計對中國挑事”，雖然中越官方均沒有渲染此事，但雙方民間對此事件爭論不休，顯示出互不相讓的態(tài)勢，也意味著兩國的爭議無法就此了結。

值得一提的是，在各種復雜的歷史和現實利益面前，中越兩國民間總是口水戰(zhàn)不斷，甚至不斷對本國政府提出“用武力教訓對方”的建議，彼此間互不信任，甚至敵視重重。

與此同時，越南艦船繼續(xù)在南海上挑釁中國“海洋石油981”鉆井平臺。5月24日，8艘越南漁檢船靠近981平臺喊話宣傳，要求中國將平臺和護航艦船全部撤出，但遭127艘中國艦船（44艘海警船、18艘運輸船、14艘拖船、50艘漁船和1艘軍艦）攔截、沖撞。越南通訊社事后稱，越方8艘船全部有損壞且3人受傷，中國還出動了4架飛機在低空全程監(jiān)控。

越南的另類攻勢

2014年5月3日，中國“海洋石油981”號鉆井平臺進入南海西沙海域開始鉆井作業(yè)，并在之前發(fā)布了一定范圍的“禁航通知”，引起了一直宣稱對西沙群島“擁有全部主權”的越南的不滿。事實上，中越兩國在南海的沖突由來已久，只是一直都沒有哪方徹底占了上風。

除了在輿論上不斷造勢反對中國的鉆井平臺作業(yè)，越南從5月4日起還頻頻出動艦船和蛙人靠近981平臺，蓄意阻攔中國方面的工作，而中國方面絲毫沒有妥協的意思，雙方迅速處于劍拔弩張的態(tài)勢。5月7日，兩國艦船終于在中建島以南17海里處海域發(fā)生激烈沖突。越方數艘船只受損，6人受傷。

“吃虧”、“被欺負”的消息在越南媒體上傳播后，引發(fā)了越南民眾的憤怒情緒，一些針對中國的抗議活動不斷出現。近幾年來，越南民間因南海問題不斷出現抗議中國的情況，越南政府的態(tài)度也一直表現曖昧，既不反對民眾的行動，也不讓民眾的影響過大，始終處于一種可控的態(tài)勢中。

但這一次事態(tài)顯然不一樣了。5月13日，在越南中部的河靜省、南部的平陽省和同奈省等外資企業(yè)密集的地區(qū)，反華游行最后發(fā)展為排華暴動，暴徒們有目標地大肆攻擊大門上有中文名稱的外資工廠，打砸搶燒造成100多人受傷，至少4人死亡和數百萬美元的財產損失，釀成中越自1991年恢復外交關系以來最為惡劣的外交事件。暴亂發(fā)生后，大批中國人千方百計逃離越南，有些回到臺灣，有些回到大陸，還有些逃到柬埔寨和馬來西亞暫避。

中國方面除了對事件表示強烈憤慨，要求越方停止對中方作業(yè)一切形式的干擾，嚴懲打砸搶燒暴力犯罪分子，賠償中方人員和企業(yè)的損失，確保中方在越機構和人員的安全。雖然越南國內依舊有針對中國的抗議活動，但并沒有影響到中國開發(fā)南海的決心。自2010年以來，中國規(guī)模浩大的執(zhí)法船建造計劃，已經使海上執(zhí)法船隊數量相當可觀，加上海軍的支援，在這樣的對峙中取勝毫無懸念。

相比之下，越南艦船在5月13日之后卻越來越弱勢，從密布艦船對峙漸漸變成艦船屈指可數，雖然偶爾也會有幾艘漁政船試圖挑戰(zhàn)警戒的中國艦船，但無一例外遭到數量占優(yōu)勢的中國海警船驅趕，而越南也始終沒有出動海軍力量。不過，越南艦船一直沒有離開相關海域，還不斷讓新聞記者搭船到現場采訪報道，同時動員旅日、法、新、德國、捷克、意大利及澳大利亞等世界各地的越南人，紛紛在所在國舉行游行活動，力圖向全世界證明“中國侵犯了越南領?！薄?/p>

缺失的互信

雖然越南海岸警衛(wèi)力量共有100噸以上執(zhí)法船44艘，但80%以上是排水量不足500噸的快艇，根本不能與中國在西沙動輒千噸、甚至數千噸的執(zhí)法船相較量，因此越南不可能在海上對峙中獲得多少收益。

透過越南媒體的報道可以發(fā)現，在海上斗不過中國的越南積極“改變戰(zhàn)術”，希望通過示威抗議對中國投資企業(yè)施壓，進而達到影響中國政府信心的目的。當然，打砸搶燒的騷亂一旦形成就很難控制，除了中資企業(yè)外，還有不少韓國、日本和新加坡的企業(yè)受到株連。由于受損最嚴重的其實是在越投資額排名第四的臺資企業(yè)，已經嚴重影響了越南與臺灣地區(qū)的經濟關系，事后越南駐臺北辦事處代表裴仲云向臺商組織多次道歉，并懇求臺商不要從越南撤人撤資。

目前，外資對于越南的發(fā)展舉足輕重。越南通訊社承認，外資推動越南提高生產能力、革新技術、提高經濟管理能力、提高企業(yè)管理效率、增加越南出口額、改善國際收支情況、增加國家預算收入、開發(fā)高素質人力資源、為越南勞動者創(chuàng)造就業(yè)機會等。越南計劃投資部表示，截至2014年4月，越南吸引外國投資項目共16332個，注冊投資資金總額約為2370億美元。

5月13日暴亂發(fā)生后，越南民間認為“成功地威嚇了中國人”，并希望以此方式對中國施加更大的壓力。在政府的默許下，越南民間利用網絡串聯，計劃在5月18日發(fā)動全國性的“反中大游行”，通過“國際輿論”迫使中國妥協，并撤走西沙群島附近的981平臺和所有艦船。

但中國方面前所未有的強硬態(tài)度讓越南政府感到后果的嚴重性，其不但要在南海上對抗中國，還要謹防國內事態(tài)失控。5月15日，越南電信公司以總理阮晉勇的名義發(fā)出短信，要求民眾“不要受壞人煽動參與極端行為”，“這將損害越南的利益和形象”。17日，電信公司再度以總理阮晉勇的名義接連向民眾發(fā)出三條手機短信，要求民眾不要參加“非法的示威游行”。由于政府派出大量軍警在全國進行了嚴厲控制，致使5月18日的游行活動未能成行，僅在河內和胡志明兩座大城市有一些小規(guī)模聚集。與此同時，越南政府高調表示已經在全國范圍內抓捕了1200多名暴亂分子，并承諾會盡快處理他們的違法犯罪行為。endprint

5月21日，借出席2014年世界經濟論壇東亞峰會及對菲律賓進行工作訪問之機，越南總理阮晉勇和菲律賓總統阿基諾強調了合作關系，并對中國近期在南海上的行為進行了聲討。菲律賓也一直在南海部分主權問題上與中國爭執(zhí)，為了抗衡中國的力量，其在2014年4月與美國簽訂了為期10年的《加強防務合作協議》。

近期的一系列激烈摩擦和沖突表明，雖然中越兩國一直強調“同志加兄弟”般的國際情誼，但事實上雙方始終沒有達成互信。不但政府間缺乏互信，民間也沒有互信，因此一旦再有風吹草動，類似沖突事情可能還會發(fā)生。

“中國威脅論”仍長期存在

在整個抗議和暴亂事件中，越南總理阮晉勇的表現一直被外界關注，此前他曾經因為管理經濟工作不力，導致腐敗問題叢生且大量國有企業(yè)領導被捕，而被國會議員當面要求辭職，政治地位仍然處于尷尬期。

從越南通訊社的報道便可以發(fā)現端倪：“5月13日至14日在越南同奈、平陽與河靜等地的壞分子采取了違法和破壞性的行為，嚴重違反了越南社會主義共和國法律，造成巨大的經濟損失，對越南投資環(huán)境造成負面影響；事發(fā)之后，越南政府同步展開了多項有效措施控制局勢，并與各家外企配合恢復生產經營活動?！?/p>

5月17日，阮晉勇承諾將確?；謴驼Ｉ鐣刃?、保障外企財產安全，試圖給投資者吃上定心丸。5月21日，阮晉勇又表示受暴亂影響的企業(yè)將可以免、減、緩繳各類稅費并得到其他補償，并指令各地選派干部直接與受影響企業(yè)接觸掌握情況，幫助企業(yè)早日恢復生產經營。

眼見現實發(fā)生了逆轉，越南媒體隨后減弱了對中國的指責報道，開始轉向“著力重新恢復外國投資者對越南安全、穩(wěn)定的投資環(huán)境的信心”。5月23日，越南《人民報》引述了胡志明市平新郡寶元公司女工人楊氏秋心的話：“前幾天我們得知許多工人參加游行、一些工人甚至參與打砸，因此很擔心。因政府和公司領導及時采取措施，我們現在放心、輕松回到正常工作狀態(tài)”。

可以想象的是，越南媒體更關注中國臺資、韓資、日本資商會組織及企業(yè)的情況，對中資企業(yè)恢復情況很少直接提及，相反不斷更新中國981鉆井平臺的工作進展情況，顯示出對中國的芥蒂一時難以消除。盡管目前越南的主流思潮是希望兩國合作與共同進步，但“中國威脅論”在越南國內仍然會長期存在。

5月22日，阮晉勇在馬尼拉出席2014年世界經濟論壇東亞峰會和對菲律賓進行工作訪問期間接受了美聯社和路透社的共同采訪。他表示，曾飽受侵略戰(zhàn)爭痛苦和損失的越南不會采取軍事手段對付中國，除非越南被迫實施自衛(wèi)，“越南正在考慮各種自我保護的方案，其中包括按照國際法進行法理斗爭?！?/p>

阮晉勇重申，“越方高度重視越中兩國關系，一直以來為維護與加強越中友好合作關系竭盡全力；越方一直誠心希望同中方一道，在國際法、平等及互相尊重的基礎上以和平方式解決爭端”。

雖然阮晉勇希望“使用外交和其他和平途徑來解決南海緊張局勢，包括使用仲裁或其他國際法律機制”，并向菲律賓提出了單獨或越菲聯合對中國發(fā)起司法訴訟的計劃，也得到了美國白宮發(fā)言人的認同，但卻遭到了中國的嚴厲駁斥。2014年3月，菲律賓曾經將中菲南海主權爭議提交國際仲裁法庭，但中國拒絕承認國際仲裁法庭對此有管轄權，事件因此一直被擱置。

當然，越南與中國的經濟往來并沒有因為5月發(fā)生的種種不快而完全停滯。5月15日，越南交通運輸部副部長阮鴻長出席了在廣西南寧舉行的第八屆泛北部灣經濟合作論壇。5月20日，越南河江省工貿廳與中國云南省文山州商務局仍然在河江省舉行了會談，旨在加快雙方經濟增長，擴大商品銷售市場等。越南通訊社還表示，鑒于地理位置相近，交通暢通，同時越中兩國對彼此的貨物有較高的需求量，目前越南仍是中國具有潛力的市場，因此邊貿交往活動不會因為南海緊張局勢而受到影響。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