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云
魯迅與韋素園均為未名社成員。除他們外,還有李霽野、曹靖華、臺靜農(nóng)等人。該社的工作重點是出版翻譯作品,兼及出版文學創(chuàng)作。在談及未名社特點時,魯迅說:“未名社的同仁,并沒有什么雄心和大志,但是,愿意切切實實地,點點滴滴地做下去的意志,卻是大家一致的。而其中的骨干就是素園?!表f素園的譯作主要有果戈理的小說《外套》、俄國短篇小說集《最后的光芒》、北歐詩歌小品集《黃花集》等。
未名社僅租了一間破舊的房屋,經(jīng)常在這里辦公的是韋素園,魯迅稱他為守寨者。韋素園給魯迅最初的印象是:“一個瘦小、精明、正經(jīng)的青年,窗前的幾排破舊外國書,證明著他窮也還是盯住著文學?!?927年春,韋素園患了肺病,到西山去療養(yǎng)。秋天,魯迅陸續(xù)收到韋素園的幾封信,信是韋素園在西山病院里伏在枕頭上寫的,因為醫(yī)生不允許他坐起。有一天,魯迅突然收到一本書,是布面裝訂的韋素園譯的《外套》。魯迅收到此書時,就打了一個寒噤,在魯迅看來,這明明是韋素園送給他的紀念品。此時的素園,已預(yù)感到自己生命不長了。
1929年5月,魯迅回北京探親時,還特意到西山病院看了韋素園,并談了天,這使魯迅感到非常高興。但魯迅“在高興中,又時時夾著悲哀:忽而想到他的愛人,已由他同意之后,和別人訂了婚;忽而想到他竟連介紹外國文學給中國的一點志愿,也怕難于達到;忽而想到他在這里靜臥著,不知道他以為是在等待痊愈,還是等候滅亡;忽而想到他為什么要寄給我一本精裝的《外套》……”最終,韋素園在1932年8月1日病歿在北京同仁醫(yī)院里了。這使魯迅頗為痛苦,尤其使他抱恨的是,因為避禍,燒掉了韋素園的信札。
韋素園死后,為了紀念他,魯迅做了三件事:一為寫《韋素園墓記》,其文曰:“君以一九又二年六月十八日生,一九三二年八月一日卒。嗚呼,宏才遠志,厄于短年。文苑失英,明者永悼。弟叢蕪,友靜農(nóng),霽野立表;魯迅書?!倍轫f素園出紀念冊,為此魯迅寫信籌集文章。三為寫《紀念韋素園君》。此文中魯迅充分肯定了韋素園的優(yōu)點,還指出其缺點,即“認真”。在魯迅看來,“一認真,便容易趨于激烈,發(fā)揚則送掉自己的命,沉靜著,又嚙碎了自己的心”。此處魯迅所指的“認真”,表面上是說韋素園的缺點,實際上是對北洋軍閥的批判。因為他們怕認真的人們,故而打擊認真者。魯迅的《紀念韋素園君》一文,寫得極為精彩,特別是這一段:“是的,素園卻并非天才,也非豪杰,當然更不是高樓的尖頂,或名園的美花,然而他是樓下的一塊石材,園中的一撮泥土,在中國第一要他多。他不入于觀賞者的眼中,只有建筑者和栽植者,決不會將他置之度外。”
【原載2013年12月4日《揚
子晚報·美文拔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