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柯子
物價是懷舊情懷的催化劑。常有人扳著手指頭,說某某東西,先前值幾個子,如今什么價碼,撫今追昔,夾敘夾議,傾瀉出滿腹感慨。有心人還本著科學(xué)精神,進行縝密的數(shù)據(jù)分析,勾勒出若干年來物價走勢圖,其坡度足以令攀巖高手咋舌。
人們對CPI這個老伙計,如熱戀情侶般敏感,稍不對頭就有感應(yīng)。曾有一項對普通群眾的社會調(diào)查,問書記市長高姓大名,不少人磕磕巴巴甚至張冠李戴;而問起近來蘿卜土豆幾多錢一斤,問者話音未落就搶答了,往往精確到小數(shù)點后一兩位。何故?說明老百姓操心最多的,皆與自身息息相關(guān),尤其是全家老少的吃喝用度,一天總要過幾遍腦子。既然沒有進化到不食人間煙火,誰離得開衣食住行這些潑煩事呢?所以,即便平和無爭的老漢老太太,聊起物價也慷慨激昂,砍價更是一把好手,能跟商販把嘴皮磨出繭來。
物價如此高傲,引無數(shù)百姓競折腰。稍有記性的,當(dāng)忘不了“蔥擊波”、“蒜你狠”、“姜你軍”、“豆你玩”、“鹽王爺”這幫響當(dāng)當(dāng)?shù)暮萁巧?,至今提起來咱還心跳加速,生怕它們寂寞難奈重返江湖。常言說得好,沒有最狠只有更狠。若跟房地產(chǎn)、醫(yī)療、教育三巨頭比起來,那都算毛毛蟲了,也不知這幾位大佬嗑了什么藥,簡直像打了雞血的變形金剛,個頂個不好惹。非但惹不起,也躲不起,天下雖大卻無可躲避。與心臟不好的人,還要慎談此類話題,你說邪乎不邪乎。且不說那雷人的各種“天價”把人的想象力打擊得無地自容,就是某些隨大流的消費,也夠人喝一壺的。網(wǎng)民們時常熱議,撅起屁股吭哧吭哧干大半輩子,褲帶勒得比罐頭蓋還緊,依然望房興嘆;某人得了某病,砸鍋賣鐵也湊不出手術(shù)費,若非好心人捐助,就只有順其自然了;某些家庭以舉家之力供孩子上學(xué),汗珠子甩八瓣 ,一分錢掰成兩瓣花,對孩子的將來還不敢問路在何方……看看房奴、病奴、孩奴趕集似的涌現(xiàn),“月光族”、“啃老族”亦呈燎原之勢,誰能氣定神閑呢?
靠工資過活的人,在物價面前大都屬過敏性體質(zhì),套句俗話,物價一打噴嚏,他就傷風(fēng)感冒。有人說工資漲幅與物價漲幅,好比龜兔賽跑,跟寓言故事不同的是,工資龜是慢條斯理、磨磨嘰嘰的龜,物價兔卻是精神亢奮、活蹦亂跳的兔。說來不怕大伙笑話,原來我一直計劃等工資漲得體面一點、房價降得親和一點再買房,結(jié)果年復(fù)一年,房價駕著筋斗云噌噌噌往上躥,工資連滾帶爬越攆越遠。在漫長的煎熬中,終于悟出一個道理,理想很浪漫,現(xiàn)實很骨感,不厚著臉皮求親告友,不橫下一條心去貸款,不另辟發(fā)家致富的蹊徑,單靠工資買房,那是美麗的神話。
對工薪階層來講,苦不怕累不怕,就怕兜里的鈔票像某些政績和文憑,水分太多。通貨膨脹的妖風(fēng)溫柔地吹吹倒罷了,一旦發(fā)威,抵抗力差的人就像得了痢疾似的渾身疲軟。猶記得上世紀(jì)八十年代中后期,正上初中,一場通脹氣勢磅礴地降臨,晚自習(xí)用的蠟燭從一毛二漲至兩毛五,火柴由兩分飆升到一毛,郵票由八分變?yōu)閮擅?,食堂五分一份的白菜紅薯也不甘落伍翻了番,而那時一個月才十幾元生活費。只恨自己沒有先見之明,把常用的家伙什像屎殼郎攢糞一樣多攢一些。這些年趕上了好時光,老百姓的腰包鼓起來了,但仍有票子不經(jīng)花的困惑,一沓沓紅紅綠綠的看著挺養(yǎng)眼,但用起來就不給力了。咱家那口子發(fā)牢騷現(xiàn)在什么都值錢,就是錢不值錢。內(nèi)人乃資深家庭主婦,竟能冒出如此富有哲理的話,生活教人思考啊。
如果不考慮物價之類的煩心事,過得灑脫一些多好噢。想得美,這等福氣豈是一般人能消受的!或問,何人如此有福?排頭名的當(dāng)然是天真爛漫的小屁孩,未及領(lǐng)教物價之厲害,金口一開要這要那,大人們只要還揭得開鍋,多半會忙不迭地遵旨照辦。孝子孝子,父母先“孝敬”子女嘛。再就是大款及“富二代”,刷卡仿佛刷牙稀松平常,啥東西都是一串阿拉伯?dāng)?shù)字而已,價低了還嫌掉面子呢。還有就是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潮人,拿著錢如同拿著齜牙咧嘴的刺,不花光用凈,手就扎得慌。很遺憾,咱跟上述人士無緣,不得不臣服于物價的法力,一邊撥拉著散碎銀子量米下鍋,一邊精神自慰:“薄酒可以忘憂,丑妻可以白頭。徐行不必駟馬,稱身不必狐裘”。
還別說,阿Q的看家本領(lǐng)有時還真管用,至少能撫慰一下被物價灼痛的心。欣聞十八屆三中全會對價格問題有新舉措,讓人充滿期待。咱能做的,就是堅定信心,并雙手合十,祈禱物價成為一個喜聞樂見的友好型話題,而不是談之色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