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影子快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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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村流傳著一個古老的傳說。

如果哪個小孩晚上十二點還沒睡著，就會有一個叫“五五”的妖怪來找他，并向他借一個枕頭。大人們告誡孩子，千萬不能把枕頭借給五五，否則你就會從此做噩夢。

因此，月光村的所有小孩都會在十二點鐘之前乖乖藏進(jìn)自己的被窩。

阿丸第一次聽到這個傳說的時候，問媽媽：“五五為什么要借小孩的枕頭呢？”

媽媽說：“不知道。但你一定一定要記住，千萬不能把枕頭借給五五。你知道的，如果借給它，你就會從此做噩夢?！?/p>

阿丸又問：“如果不借給它會怎么樣呢？”

媽媽皺了皺眉，說：“總之你一定要在十二點前睡著，否則妖怪就來找你了?！?/p>

阿丸看著媽媽的表情，仿佛想到妖怪嚇人的樣子，趕緊把腦袋縮進(jìn)媽媽的臂彎里，牢牢地把眼睛閉上。

沒過多久，阿丸家的玉米地收割了，爸爸和媽媽要挑玉米去城里賣，幾天后才能回來。出門前，媽媽又叮囑阿丸：“記住，千萬千萬要在十二點前睡覺哦?！?/p>

阿丸點了點頭，爸爸和媽媽這才挑起玉米出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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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晚上，阿丸一個人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他想，叫“五五”的妖怪為什么要向孩子借枕頭呢？

阿丸用腦袋蹭了蹭自己的枕頭，軟綿綿的，真舒服啊，有了這個枕頭，他可是每天晚上都睡得很香很香。

他又想到一個問題，如果把枕頭借給五五，自己真的會做噩夢嗎？阿丸不知道，媽媽不知道，就連爸爸也不知道。應(yīng)該說月光村的所有人都不知道，無論大人還是小孩，都會在十二點前入睡，所以他們從來都沒有見到過妖怪五五。

這時，家里的老鐘有氣無力地敲了十二下，沒錯，阿丸從第一下就開始忐忑不安地數(shù)，它確確實實敲了十二下。

阿丸有點害怕，十二點到了，他卻還沒睡著。阿丸馬上把眼睛緊緊地閉在一起，他的心卻在怦怦亂跳，心跳聲大得讓他更加睡不著。

阿丸突然聽到一個輕輕的聲音：“阿丸……阿丸……”

是五五來了嗎？阿丸害怕極了，他全身蜷在一起，面對著墻。他把被子裹得嚴(yán)嚴(yán)實實的，卻還是緊張得發(fā)抖。

過了一會兒，身后的聲音消失了，阿丸才一點一點地轉(zhuǎn)過身，一點一點地張開眼皮。看來，五五已經(jīng)走了。

“太好了，你果然還沒睡著呢。”是剛才那個聲音！阿丸一看，才發(fā)現(xiàn)一個皮膚綠得發(fā)亮，身材矮小的人站在他床邊。

小矮人開口了：“阿丸，你好。我是從綠光來的五五。”

也許因為五五太矮小了，所以阿丸現(xiàn)在一點也不覺得害怕。他從被窩里伸出頭來，說：“你是要借我的枕頭嗎？”

這讓五五有點尷尬，他輕輕地點了點頭，說：“不知道可不可以呢？”

阿丸猶豫了一會兒，他想起月光村的傳說，不敢把枕頭借給五五，但他又不忍拒絕，于是只好問道：“你為什么要借我的枕頭呢？”

“用來儲存綠色的月光呀?！蔽逦甯嬖V阿丸，月光里住著赤橙黃綠青藍(lán)紫七族的五五們，他是屬于綠光族的五五，只有十二點后，月光變成綠色的時候才可以出來，并且一定要在月光變成青色之前回家，在下一次月圓之前，他們一定要用枕頭儲存好足夠的綠光帶回去，否則月光里的綠光越來越少，他們就不能繼續(xù)在月光里生活了。綠光對于他們來說，就像空氣一樣重要。而儲存綠光的東西，就是人類的枕頭。但是他們只敢向小孩借枕頭，因為大人的眼睛看起來很復(fù)雜，這讓他們覺得可怕，五五們不敢冒這樣的險。而且他們只會向還沒睡的小孩借枕頭，因為他們不忍心打擾別人的睡眠。

“真是不可思議?！卑⑼柘耄呀?jīng)拿起自己的枕頭，就要遞給五五了，但這時他又想起了媽媽的話，月光村的傳說——如果把枕頭借給了五五，從此就會做噩夢。

阿丸只做過一次噩夢，那時候他被一只老鼠嚇了一跳，當(dāng)天晚上便做了一個關(guān)于老鼠的噩夢。做噩夢的滋味太難受了。每天晚上都會做噩夢，光聽著就是一件毛骨悚然的事。

但如果不把枕頭借給五五的話，五五就回不到月光里去了。

這時五五說：“還有一片樹葉落地的時間月光就要變成青色了，你可以把枕頭借給我嗎？”

阿丸猶豫了一下，還是把手縮了回來，他低著頭說：“對不起……如果沒有枕頭的話，我會做噩夢?！?/p>

五五聽了，綠色的臉突然變得黯淡，他說：“對不起！我不知道會這樣！天啊，我真是太愚蠢了！我不能要你的枕頭！真的非常對不起！”

阿丸不知說什么好。五五卻羞愧地說：“月光快要變成青色啦，我得趕快回去了！再見！” 說罷匆匆地跳出了窗外，阿丸發(fā)現(xiàn)，離開的時候五五的眼睛是暗綠色的。不知道是失望，還是擔(dān)憂的顏色。

這天晚上，阿丸抱著枕頭，一夜都沒有睡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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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爸爸媽媽從城里回來了，他們用賣玉米的錢買回了很多有用的東西。

阿丸問媽媽：“月光什么時候會變成綠色呢？”

媽媽說：“瞎說什么呀，月光怎么會變成綠色呢？”

“不，月光會變成綠色的。不止綠色，月光還有赤、黃、青、橙……一共七種顏色呢?！卑⑼桕种割^說。

媽媽卻伸手探了探阿丸的額頭，說：“孩子沒發(fā)燒呀，怎么凈說瞎話?！闭f完便不再理會阿丸，到玉米地里忙活去了。

晚上，阿丸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他在擔(dān)心借枕頭的五五，不知道他借到枕頭沒有？恐怕還沒有吧，因為月光村的小孩們都睡得太早了，五五肯定不會吵醒他們。他是一個多么善良的人啊，可是，他就快沒有家了……

不知不覺，阿丸的眼淚浸濕了枕頭。他感到很愧疚，做噩夢算什么呢，五五可是連家也沒有了啊，為什么自己不能勇敢一點，把枕頭借給五五呢？

想著想著，阿丸終于下定了決心，他要把枕頭借給五五！他才不怕做噩夢！

這天晚上，十二點過后，爸爸媽媽都睡著了，阿丸卻偷偷起了床，抱著自己的枕頭，溜了出去。

他想五五快點出來找他，但他從村頭走到村尾，五五還是沒有出現(xiàn)。

阿丸想起五五說過，他是從綠光來的。但綠光在哪里呢？阿丸仰著腦袋，一邊尋找綠色的月光，一邊輕輕喊著五五的名字，不知不覺竟走進(jìn)了自家的玉米地。

玉米地的盡頭有一個湖，湖邊長滿了又高又大的樹。阿丸走得累了，只好在湖邊坐了下來。他抱著枕頭，慢慢地覺得眼皮越來越重，不知不覺竟然靠著枕頭躺了下來，就在眼皮快要合上時，阿丸突然看見了一縷綠光。

果然有綠色的月光！阿丸一個激靈清醒過來，他驚喜地發(fā)現(xiàn)，月光透過茂密的樹葉，變成了綠色！

阿丸連忙把枕頭放到地上，讓它吸收綠色的月光。自己則盤著腿在一旁坐著，臉帶微笑地等著枕頭一點點地儲存綠光。

等了好一會兒，阿丸拿起枕頭看了一下，里頭還是白絨絨的棉花，沒有綠光呀。但他卻覺得枕頭似乎變得柔軟了許多，一定是吸進(jìn)了綠光的緣故吧，阿丸想。

阿丸看了看四周，深深吸了一口氣，喊道：“五五——你在哪里——我?guī)湍闶占骄G光了——快出來吧——”

阿丸的聲音在湖面上回蕩，隱沒在玉米地里。只見一片綠葉緩緩地從樹上飄落下來，湖水泛起一圈圈漣漪，月光中的夜晚又歸于平靜。

五五還是沒有出現(xiàn)。阿丸只好拿起他的枕頭，轉(zhuǎn)身走進(jìn)玉米地，回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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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晚上，阿丸又抱著枕頭溜了出來，一邊讓枕頭吸收著樹下的月光，一邊等五五出現(xiàn)。但是五五沒有來。

一連等了五天，阿丸還是沒能見到五五，他有點著急了，問媽媽：“月圓是什么時候呢？”

媽媽瞄一眼日歷，說：“現(xiàn)在已經(jīng)八月啦，再過幾天月亮就會變圓了。”

還有幾天而已嗎？阿丸很擔(dān)心，如果五五還是沒有借到枕頭，他就再也回不到月光里去了。

這天晚上，阿丸做了一個夢，他夢見五五和他的族人們因為收集不到綠光，再也回不到月光里去，他夢見五五的眼睛變得黯淡無光。阿丸為此感到傷心不已，淚水默默地流了下來。

阿丸醒來時，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湖邊睡著了。晚風(fēng)輕輕地吹拂湖面，月光透過綠葉，灑在阿丸身上。

“阿丸……”

阿丸突然聽到一個輕輕的聲音。

他猛地回過頭，看見了那個矮小的身影。

五五！

“五五！你終于來了！”阿丸激動不已地說，“我等了你好久！”

五五背著手，腳尖在地上畫著圈，輕輕地問：“那個……你剛剛是不是做了噩夢？”

“不……沒有啦，”阿丸偷偷用手擦去枕頭上的淚漬，遞給五五，“就算做噩夢我也不怕！五五你看，我已經(jīng)用它儲存了七個晚上的綠光噢，借給你啦！”

五五把枕頭推了回去，說：“不，我不能要你的枕頭。但我很感謝你，因為你為我做的這些事?！?/p>

阿丸看著五五綠色的眼睛，懇求道：“你能收下我的枕頭嗎？我想把它借給你！”

五五的眼睛突然變得一閃一閃的，仿佛涌著淚水。但他還是搖了搖頭，說：“我不能要你的枕頭，我這次來是為了給你一個東西?！彼斐鍪郑中挠幸黄G色的葉子，“這是儲存著綠光的葉子，把它放在你用的枕頭里，就永遠(yuǎn)不會做噩夢了?！?/p>

“真的嗎？”阿丸覺得很驚奇，接過葉子左右打量。

“我向綠光族的長老借來的，絕對不會有錯?！蔽逦逅坪跤悬c得意。

“那么作為回報，請收下我的枕頭吧。”阿丸說，“我可以請媽媽去城里給我重新買一個新的枕頭?！?/p>

“什么？”五五竟然覺得不可思議地跳起來，“枕頭只要想買就能買到嗎？”

“當(dāng)然啦！”阿丸說，“城里什么都能買到！噢，除了玉米以外……”其實阿丸從來沒進(jìn)過城，卻堅信自己的推斷。

五五終于同意借走阿丸的枕頭，在月光變成青色之前，五五把枕頭放到背上，回到月光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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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晚上，一輪圓月從空中升起，皎潔亮堂。

阿丸枕著媽媽親手縫制的新枕頭，看著灑滿屋里的月光發(fā)呆。

“媽媽，你知道五五為什么要借小孩的枕頭嗎？”

“又是這個問題?！眿寢岦c了點他的額頭，說，“快點睡覺啦，不然我收回新枕頭哦?！?/p>

“不要?！卑⑼枇⒓撮]上了眼睛。這可是一個能讓人不做噩夢的枕頭啊。

阿丸感到心情前所未有的舒暢，很快便進(jìn)入了夢鄉(xiāng)。

月光籠罩下的月光村，正在這個美好的夜里，安然酣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