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立朝

1937年，盧溝橋事變，日本帝國主義向華北地區(qū)大舉進攻。從此，中國人民開始了八年的抗日戰(zhàn)爭。徐水，地處京、津、保三角地帶，縣城和京漢鐵路沿線為敵占區(qū)，鐵路兩側(cè)的廣大農(nóng)村，為游擊區(qū)和解放區(qū)。徐水縣22萬英雄兒女，在中國共產(chǎn)黨的領(lǐng)導(dǎo)下，和日本帝國主義展開了殊死的戰(zhàn)斗。1941年，徐水縣發(fā)生了“陳莊慘案”，抗日縣長劉萍受傷被俘，至死不喝敵人一滴水、至死不吃敵人一口飯的崇高氣節(jié)，成為抗日戰(zhàn)爭期間徐水英雄兒女的“絕唱”。

河北省檔案館檔案記載：“一九四一年的十月十二日晚上，徐水縣部分的政民干部，縣基干隊，都住宿在東莊嶺上一個僅可容人的山洞里，在微弱的菜油燈下，劉萍同志正看一本《為中共更加布爾什維克化而斗爭》的書。黎明前，山谷中響起了手榴彈爆炸的聲音，緊接著，機槍聲也響起來，人們都爬到山頂上去了，附近的陳莊報告有敵人了，區(qū)游擊隊從北山跑來，說石板溝、狼窩、釜山都有了敵人。槍聲從四面亂山里響起，日本鬼子五干多人包圍了我縣黨政機關(guān)駐地，形勢很是嚴(yán)重，所有的人們都向外沖去，劉萍同志和他的通信員——保兒，從容走向陳莊。在山嶺上，保兒的頭部負(fù)傷，好幾處中了子彈，“不要管我了，縣長！”說著保兒倒下去了，“保兒！保兒！”劉萍同志喊著，往前趕了兩步，想拉一下保兒，摘下保兒的槍，但保兒已經(jīng)死去，他的尸體已經(jīng)滾下山坡去了。“都死了！”劉萍親眼看到他周圍的同志怎樣死去，保兒怎樣死去，基干隊的政委，公安局的辛局長，怎么用槍打死了自己，以及許多基干隊員們用拳頭、用刺刀在和敵人的混戰(zhàn)中死去，在這樣緊急情況下，在生和死的邊緣上，一個英雄、一個具有高尚氣節(jié)的人，劉萍同志是知道該怎樣處理自己的，于是他舉起了槍，對準(zhǔn)自己的前額，但扳機一動，才知道槍膛里已經(jīng)是空的了，因為，他最后的一顆子彈，已經(jīng)射向了敵人，恰在這時，他身負(fù)重傷，暈倒過去，在神志昏迷中，不幸被捕。”

鬼子頭目為了在劉萍身上大做文章，決定把他押送徐水城。敵人押著劉萍路過釜山時，劉萍看著這里的一草一木、一山一水都感到格外地親，他不由自主地停下來。敵人見他停下，問他想干什么？劉萍想到此去不能再返回，說想喝根據(jù)地最后一碗水。敵人為了討好劉萍，答應(yīng)了他。劉萍端過水來一飲而盡。

劉萍被押送到了徐水城。他知道敵人是不會輕易放過他的，為了防止敵人的暗殺，為了讓人們弄清真相，剛一踏進徐水城，劉萍就立即公開了自己的身份。他邊走邊喊：“我是徐水抗日民主政府縣長，老鄉(xiāng)們！我們要團結(jié)起來打日本，鬼子的日子長不了啦，抗日一定會勝利的……”這氣吞山河的聲音，震動了整個徐水城。圍觀的老百姓不住地贊嘆：“嘿！咱們的縣長真有骨氣！”相反，這聲音嚇得敵人膽戰(zhàn)心驚，喪魂落魄。敵人慌忙把劉萍押到偽縣公署。

偽縣長丁克強得知抓住了劉萍，如獲至寶。他親自出馬，假獻殷勤，企圖軟化誘降劉萍。先是給他準(zhǔn)備了一間舒適的房子，然后，走到劉萍身邊獻殷勤地說：“對不起，劉縣長，你受苦了！你不要見怪，好好地養(yǎng)傷吧?！眲⑵悸牭蕉】藦姷穆曇?，眼睛一睜不睜。丁克強只好灰溜溜地退了出去。隨后，一個特務(wù)端來茶水給他喝，被劉萍一口拒絕。特務(wù)驚奇地問他：“為什么在釜山給你水你喝呢？”劉萍堅定地回答：“釜山是邊區(qū)人民的地方，釜山的水是人民的水，那里的水是甜的。這里被你們這些漢奸、走狗們霸占著，這里的水也被你們弄臟了！你們這里的水是臭的，是腐臭的！”說著，他把水壺和茶碗摔了個粉碎。為了軟化劉萍，偽縣長丁克強親自擺酒席勸吃勸喝，結(jié)果挨了劉萍一頓大罵，一無所獲。偽縣長只有把這種情況報告給鬼子顧問乙藤。鬼子指示丁克強要繼續(xù)勸降，并讓他到北平等地買些鮮貨勸劉萍吃。于是，丁克強百般地侍奉劉萍，每天看望幾次，并對劉萍說：“你也是縣長，我也是縣長，你看我吃喝穿戴多么如意，可你呢？破衣爛衫，一個小錢沒有，還干個什么勁？再說，八路軍也成不了事啊，不如趁早到這邊來吧！何必那樣死硬到底呢？”劉萍一聽破口大罵道：“快閉上你的臭嘴，你沒資格和我比。你這個縣長是賣國求榮、認(rèn)賊作父的漢奸縣長，你將遺臭萬年！”結(jié)果偽縣長丁克強被劉萍罵得面紅耳赤，閉口無言。丁克強見軟的不行，兇相畢露，便把劉萍關(guān)進了監(jiān)獄。

第一次審訊，是在被俘后的第三天進行的，日本顧問，特務(wù)機關(guān)和偽組織的所有人員，甚至有許多偽軍們，也都參加了。他們都以好奇的心，看看這一個邊區(qū)的縣長，看看他們久已聞名的劉萍究竟是個怎樣的人物。劉萍從容對敵，面不改色。他昂首挺胸，站在中間的一個高凳上，雙眼射出仇恨的烈火，怒視著圍在他四周的敵人，看上去根本不像敵人在審問劉萍，倒是劉萍在審問那些像喪家犬一樣的漢奸走狗。

丁克強聲撕力竭地吼叫著：“你為什么干這個？（意指干抗日縣長）”這是丁克強開審的第一句，這是多么愚蠢而可笑的問話呀！劉萍斬釘截鐵地回答說：“我為了東北三千萬父老，為了徐水二十二萬同胞，為了四萬萬五千萬中華民族的解放才干這個的！你呢？丁克強？你是為什么呢？” 丁克強是東北人，劉萍的每句話都像一發(fā)炮彈重重地打在他的心上，對于他是最有力的回?fù)艉妥畲坦堑某靶?。丁克強被問得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口吃的嘴顫動著，很久很久沒想出第二句話來。劉萍就利用這個場面，利用敵人的法庭，宣布了敵人對徐水人民的一切暴行，昭告了漢奸們“抗戰(zhàn)必能勝利”的一切有利條件和根據(jù)，他接著說：“你們這群漢奸、走狗，日本人侵略中國，你們不抗日，還支持日本人打中國人，你們真是民族的敗類！總有一天，人民會來消滅你們的！你們的末日快到了！”這氣壯山河的聲音，猶如晴天霹靂，震得地動山搖，驚得敵人目瞪口呆。整個敵偽法庭，變成了劉萍同志的講演臺，變成了他對敵偽漢奸們的審判庭。最后丁克強只得草草收場了。徐水城內(nèi)的老百姓、偽軍、偽縣公署的大小人員們，都這樣說：看人家劉縣長，沒有審了人家，倒讓人家審了他們（指丁克強）。

劉萍的堅強意志和赤膽忠心，嚇得敵人膽戰(zhàn)心驚，敵人無計可施，只好又把他關(guān)進監(jiān)獄嚴(yán)刑拷打。敵人漢奸們，曾經(jīng)想出了種種軟硬兼施的辦法，但這些都遭到了失敗。劉萍沒有被嚇倒，沒有屈服。偽縣長丁克強無計可施，從北京搬來他的主子，日本大特務(wù)藤遠(yuǎn)，妄想對劉萍進行第二次審問，但這個吃人的野獸，在浩氣凜然的劉萍面前，又挨了一頓大罵，仍未得到什么。遍體鱗傷的劉萍又一次被拖進了監(jiān)獄。經(jīng)過幾次的審訊和每一次審訊時的肉刑，劉萍被打得死去活來，他身上的每一個關(guān)節(jié)、每一塊肌肉都失去了知覺，全身是一片血肉模糊。

幾天來，劉萍忍受著饑餓和傷口的疼痛，他拒醫(yī)拒食，沒有吃過敵人的一口飯，沒有喝過敵人的一滴水，身體更加虛弱了。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刻，還仍然堅持同敵人斗爭。當(dāng)敵人最后一次審訊時，他用他最大的也是最后的一點力量，在敵人面前高呼：“死了我一個劉萍，還會有更多像我一樣的人，繼續(xù)我的事業(yè)……”就這樣，從被俘到十月二十四日，劉萍十一天滴水片食未進，終因絕食體弱，傷勢惡化，為黨和人民獻出了自己的寶貴生命。劉萍同志——徐水人民最愛戴的縣長，便離開敵人的魔手，而長辭人間了。在他臨犧牲的前幾分鐘，他還用盡了最后的氣力，斷斷續(xù)續(xù)地喊：“中國共產(chǎn)黨萬歲！”“打倒日本帝國主義！”

劉萍雖然離開了，但他的精神卻激勵著徐水二十二萬同胞，更加頑強的在和敵人們斗爭著，在戰(zhàn)場上，在敵人的牢獄里，有更多的同志們，繼續(xù)繼承死者們的遺志，為了他們未完成的事業(yè)，為了我們的國家和民族解放，而犧牲流血。我們的晉察冀邊區(qū)——這一塊敵后模范民主抗日根據(jù)地，就正是用了這樣無數(shù)英雄們的血和肉建筑起來的，這些英雄們的血和肉，給我們筑造起勝利的基礎(chǔ)，給我們鋪就了通向黎明的平坦道路，我們就在這個基礎(chǔ)上，這條道路上，踏著英雄們的血跡前進，永遠(yuǎn)前進！

在敵人、在日本法西斯面前，在敵人的法庭上；在每一次審訊的口供里，在每一次為人類肉體所不能忍受的嚴(yán)刑拷打下，劉萍表現(xiàn)出了他的英勇與忠貞，表現(xiàn)出了在敵人面前，一個有骨氣的中華民族的兒女所應(yīng)該具有的英勇大無畏精神。這些，永遠(yuǎn)值得后人去追尋和繼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