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明文
與憂愁”無關(guān)的花姑娘
49歲的格桑曲珍家住堆龍德慶縣桑木村,她有兩個妹妹:二妹巴桑46歲,三妹米瑪40歲。姐妹三人“不約而同”地都沒有結(jié)婚,住在一個大大的藏式院子里,院子里收拾得干干凈凈,開滿各種鮮花。
春天,她們不僅在土地里種下青稞、麥子和土豆,還在院子旁邊的地里灑下花的種子。每年的6—8月,花開了,格桑曲珍就每天坐18路公交車到八廓街四周的小巷里賣花,她是西藏版的“賣花姑娘”。
上世紀(jì)70年代風(fēng)靡一時的朝鮮電影《賣花姑娘》,曾經(jīng)打動過無數(shù)中國觀眾的心。主人公花妮、順姬姐妹坎坷的命運和優(yōu)美歌聲曾讓許多人流下熱淚,電影院門口扎堆兒賣手絹,也成為當(dāng)年的一道奇景。甚至一句“賣花喲,有薔薇,還有金達(dá)萊……”的臺詞,都成為父輩們的共同記憶。隨口一提,便共鳴十足。
40多年前,朝鮮版的賣花姑娘凄婉感人;40多年后的今天,西藏版的賣花姑娘幸福淡然。電影中的姐妹倆歷經(jīng)坎坷,賣花只是迫于生計,沉浸在痛苦的生活中,再嬌艷的花朵她們也都無心欣賞。而格桑曲珍姐妹三人不單單憑借賣花補(bǔ)貼家用,更在種花、護(hù)花、扮花的過程中收獲快樂與滿足,并將這份喜悅通過一束束親手培植的美麗花朵傳遞開來。
家已經(jīng)很好
堆龍德慶縣的桑木村是拉薩市的傳統(tǒng)種花之地,早在1986年,就有人開始靠賣花賺錢了。在桑木,幾乎每家每戶多多少少都種了些花,而賣花的活計全被村子里的女人們攬下來了。格桑曲珍三姐妹也加入到賣花女人的行列。三個都沒有結(jié)婚的中年女人一直生活在一起,日子一天一天平淡又充實地延續(xù)著。
格桑曲珍姐妹之間的感情從小就很好,大姐管家,負(fù)責(zé)跟外面交流;二妹種地,三妹做家務(wù),但分工并不是很明確,遇到事情,姐妹三人都會商量,互相幫助,相互信任。生活過得其樂融融。
姐妹三人都沒什么文化,卻深諳“知足常樂”的生活哲學(xué)。她們從不艷羨別人,也從不抱怨,在她們看來生活不就是這樣嘛,生為哪里的人,就要一輩子守著那片土地,本本分分地生活。青藏鐵路就從村子里經(jīng)過。雖然每天聽著尖銳而悠長的火車鳴笛音,姐妹三人卻從未坐過火車,也沒有想坐火車的愿望。家已經(jīng)很好了,外面的世界就只是一個模糊的概念。
勞作即是享受
守著院旁地里那一簇一簇繁盛花朵,生活就已經(jīng)很美好。在格桑曲珍家里,院里院外都開滿了各種各樣顏色各異的鮮花,叫人看了就心生愉悅。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下,勞作仿佛也成了一種享受。對于種田的莊稼人來說,秋天才是收獲的季節(jié),而對于種花的三姐妹來說,每年的6—8月,鮮花盛開的夏天同樣也是收獲的季節(jié)。
那段時間每天下午三四點鐘,格桑曲珍和二妹巴桑就開始采花,還要不時捕捉花上的害蟲。這種害蟲不僅吃葉子,也吃花蕊。格桑曲珍和巴桑每次發(fā)現(xiàn),都捉起來扔得老遠(yuǎn)。
花采回來之后,就要捆扎成束。格桑曲珍介紹說,捆扎花束用的草葉,藏語名叫“芷麻”。每年七八月份她們都會上山去采收這種草葉,拿回來曬干備用,需要的時候用水浸泡舒展即可。捆扎花束也是有講究的,姐妹三人會根據(jù)自己的喜好將各種顏色的花搭配好,使每束花看起來都五彩繽紛。每束花要捆扎兩次才能綁結(jié)實。姐妹三人平時話都不多,一起干活時也只是偶爾聊聊天。
捆扎成束的花根據(jù)花束大小和花的種類分別有3元、5元、10元的不同定價。最貴的那種花藏語名字叫“知瑪梅朵”,它需要特別保鮮,得用塑料紙包起來才能讓開放時間維持得長一些。最常見的那種黃色小花藏語名字叫“古貢木”,其實就是金盞菊(也叫金盞花)。不過,格桑曲珍把兩種花都叫做“格桑梅朵”。
當(dāng)所有的鮮花都捆扎完畢之后,它們要被插在水里保鮮。一束束花整整齊齊地堆疊起來,就是一個繁盛的世界。
格桑曲珍彎下腰張開手臂,攬住浸泡在水桶里的花,將略有些歪斜零亂的花束整理一下,那姿態(tài)就像是在擁抱花一樣的生活。一天的工作到此結(jié)束,所有的花朵都靜靜地“待字閨中”,不知道明天會被何人帶回家中。
八廓街的賣花姑娘們
早上5點多鐘,格桑曲珍就起床了,把前一天整理好的花用大口袋裝好。此時,二妹和三妹也起床做好了早餐:酥油茶和餅子。吃過早飯,天剛蒙蒙亮,看看時間,6點半,格桑曲珍背著裝好的花束走出家門,與村里的其他同伴在路口會合。然后,她們一起在青藏公路邊的公交站臺等18路車,準(zhǔn)備去往拉薩市區(qū)。每一天,最早的一班18路車上,多數(shù)是上學(xué)的孩子和賣花的女人,車上擺著一捆捆鮮花。而每次坐上公交車,格桑曲珍都會有些茫然:不知道今天的花好不好賣?
40分鐘后,公交車駛達(dá)目的地, 女人們背著鮮花,走在八廓街的老巷子里,行色匆匆。她們各自選好一個地方,擺上鮮花,生意就做起來了。
不善言談的格桑曲珍也不叫賣,只是站在花旁邊安靜地等待。沒有客人的時候,她就輕聲和同伴聊聊天。直到8點10分,擺攤擺了半個多小時之后,格桑曲珍才迎來第一位買花的客人。
隨著時間的推移,八廓街上的人群漸漸熙攘,來格桑曲珍的攤位前買花的客人也漸漸多了起來。中午11點左右,格桑曲珍賣出最后一束花,總共收入180多元錢。在同伴中她算是比較快賣完的。她找了一個小茶館喝茶,等同伴賣完了花之后,大家再一起坐公交回家。對于西藏版的“賣花姑娘”格桑曲珍,這樣的生活,要一直持續(xù)到每年10月花季過后。
又是一年春天,風(fēng)在搖花的種子,草在扎它的根,時間慢,是真慢。
從一粒粒種子,到滿園的盛開,再到手中的綻放,這是生命中美好的過程。借由格桑曲珍們的辛勤勞作和精心呵護(hù),讓更多的人遇見了這樣的生命之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