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齊堅(jiān)

我跋涉在去追尋大海的路上。

跨過了多少條河，越過了多少座山，遠(yuǎn)遠(yuǎn)地我看見了白茫茫的一片炫目波光，遠(yuǎn)遠(yuǎn)地我聽到了一陣陣濤聲的轟響，我知道我真的來到了大海的身旁?！按蠛！薄液艉爸?，奔跑著，越過椰林、沙灘、礁石，撲向大海。

“等等，你是誰？你從哪里來？”突然一個(gè)聲音在我頭頂嗡響，我猛地停下，抬眼一看，大海仿佛如一個(gè)白發(fā)白須的老翁立在我的眼前。

我惶惑起來：“大海，我，我從遠(yuǎn)方的古城而來，我是日夜想念你的孩子呀！”

“來看看我？”大海輕輕一哼。

“對，都說你威嚴(yán)無比，仁慈無比。是你召喚我來的呀！”

“我沒召喚你。”大海毫不客氣。

“哦，是，那也許是我對你的一種莫名的向往。因?yàn)槟阌兄幸磺械男貞?，你有著超人的智慧和力量?！?/p>

“還有嗎？”

我囁嚅著說：“我想向你傾訴我的歡樂和痛苦……”

“噢，說吧?！贝蠛Ｍ?yán)地說。

“我，我的笛聲曾換來浪濤般的掌聲，我的名字將塑成雕像，霓虹燈照著我的酒杯……”聲音剛出口，海風(fēng)就將它吹得失去了方向，一種無聲的恐怖襲來。

須臾?！鞍」贝蠛ＰΦ煤毝碱潉?dòng)起來：“說吧，說吧，再說說你的痛苦?！?/p>

說到痛苦我止不住抽泣起來?！拔业耐缺簧咭^，我的心被狼出賣過，我揮劍斬不斷荊棘，長嘯聽不到回聲……”

“啊哈哈……”大海笑得海岸都搖動(dòng)了，海浪將我的聲音淹沒得無影無蹤。“你回去吧，我再不想見到你了?！?/p>

“為什么？為什么？”我捶胸頓足地哭。

大海輕輕地嘆息了一聲：“因?yàn)槟沅秩灸愕钠埱抑畾g，尤其是你輕言苦難。你那點(diǎn)歡樂很可憐，而你那點(diǎn)痛苦竟能讓你輕灑眼淚?！?/p>

沉默，長時(shí)間的沉默：“啊，大海，你別太瞧不起我，請告訴我吧，那么什么是真正的歡樂和痛苦？”

大海點(diǎn)了點(diǎn)頭，轉(zhuǎn)身做了一個(gè)手勢，我極目望去，無邊無際處只見一片白茫茫?！斑@……”

“因?yàn)槟闶悄芨惺艿轿覍δ愕恼賳镜娜?，那么我多說幾句吧?！贝蠛４认槠饋?，接著莊重地說道：“一粒種子被深埋，然后破土；然后陽光雨露，風(fēng)霜雨雪；然后或被收割或被采摘……它的一生該選擇哪些歡樂，拋棄那些痛苦呢？它是不是只需靜靜地守候自己的心靈呢？”

我似有所悟，盯著大海希望他繼續(xù)說下去。“而且，你的腿如果沒被蛇咬過，你的笛聲又怎么可能換來浪濤般的掌聲？不經(jīng)千斧萬鑿的苦痛，頑石又如何雕成塑像？”大海看著我的臉，拋給我一個(gè)個(gè)問句。

“等等，讓我想一想。啊，我悟出來了！”我萬分欣喜，喜悅洋溢于我的眉宇間。

“真悟出來了？”大海詭異地問。

“悟出來了。”我肯定地點(diǎn)點(diǎn)頭。

“你的名字被塑成雕像就是真正的歡樂？”

這還不是真正的歡樂嗎？我只好乞憐地求助大海：“告訴我吧，究竟什么是真正的歡樂和痛苦？”

我的話音剛落，大海向天空一揚(yáng)手，“轟隆”！一個(gè)巨浪劈天蓋地?fù)湎蛏磉叺慕甘臀?；碎浪飛濺，礁石發(fā)出碎骨的聲響，而我剎那木呆，剎那神清氣爽。“我頓悟啦！”我喃喃地說，眼淚竟又涌流而出，熱淚燙在我的腮幫，為我的真正穎悟。

“世上許多人是說也不會明白的，而你可以自己明白?！贝蠛Ｙ澰S地張開了他的臂膀，讓我投進(jìn)了他的懷抱，用圣潔的海水為我洗去淚花，為我潔身。

大海是這樣地寂靜，江河的喧騰和我的煩躁最終都會歸于大海的靜。然而大海真的寂闃無聲嗎？不，沙灘上還有輕輕的潮起潮落聲……

責(zé)任編輯：黃艷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