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曉冰

萬家燈火

阿木，外婆支持你

●吳曉冰

木頭宅，28歲，是福州市的一名建筑工程師。

2012年7月的一個周末，下班后的他像往常一樣，買了外婆愛吃的點心和水果去看望她。89歲的外婆雖然腿腳不好，卻堅持一個人住。到了外婆家，阿木按照外婆的口味做了兩菜一湯，然后，祖孫二人邊吃邊聊?！鞍⒛?，其實你不用每個周末都來看外婆的，你這個年紀(jì)不正是談戀愛、交朋友的時候嗎？或者，哪天帶女朋友回來吃飯也好啊?！卑⒛局?，外婆很想在有生之年參加自己的婚禮。

“婆婆，也許哪天，我會帶個男朋友回來陪你吃飯?！卑⒛竟淖懔擞職猓谝淮卧谌饲俺姓J(rèn)自己是同性戀。

“那好啊，你喜歡的，婆婆就喜歡?！蓖馄艎A了一小塊甜南瓜，漫不經(jīng)心地說。

“我是說，我喜歡男生?！闭f完這句話時，阿木的眼淚流了出來。這個秘密，他守了十幾年，也壓抑了十幾年。

“我知道啊，不就是男的喜歡男的，女的喜歡女的嘛。啥叫伴兒，就是吃能吃到一塊兒去、玩能玩到一塊兒去，就是這個人，你打心眼兒里喜歡。”外婆的表情里，沒有絲毫震驚，仿佛阿木說的是他不喜歡吃菠蘿蜜，偏愛榴蓮一樣。

“婆婆，你不是逗我開心吧？別的婆婆要是聽到這件事，非心臟病發(fā)作不可?！?/p>

“婆婆沒有逗你開心，婆婆是希望你開心。你喜歡男的，那就找一個也喜歡你的男朋友好了?？偤眠^你明明喜歡男的，卻不敢承認(rèn)，然后娶個女的回家，這樣過一輩子，會很痛苦的?！蓖馄耪f完這句話時，27歲的阿木撲到了外婆懷里，泣不成聲。那一天，他把十幾年來壓抑在心中的痛苦對外婆一一道來。分別時，外婆對他說：“放心吧，你爸媽的思想工作外婆來做。你要開開心心的，你高興，外婆就高興?！?/p>

然而，當(dāng)外婆將“阿木喜歡男生”這個事實告訴木爸木媽時，兩人都驚呆了。面對二人震驚且痛苦的表情，外婆卻絮絮叨叨地懷起舊來。從阿木的出生講起，由于阿木個頭太大，木媽用了兩天一夜才將他生出來。出生后第三天抽足跟血進行先天性疾病的篩查，別人家的結(jié)果很快就出來了，可是，阿木卻被醫(yī)院要求復(fù)查。誰都知道，足跟血檢查不合格，就意味著阿木將來極有可能會智力低下。在等待復(fù)查結(jié)果的那幾天，木爸木媽還有外婆度日如年，木媽的奶水一下子就沒有了。7天后，復(fù)查結(jié)果出來，阿木沒事，一家人抱頭痛哭。說及這段往事，木媽的眼睛又濕了。外婆說：“那時候，咱就覺得，沒有比孩子健康更重要的事情了。”

“有時候我就想，如果阿木真的是一個智力低下的孩子，他現(xiàn)在應(yīng)該是不能自理、片刻都離不開人的，那咱一家子的生活會是什么樣？想到這兒，我就覺得很感恩。作為大人，我們最大的希望不就是孩子健健康康、快快樂樂的嗎，你們說呢？”

外婆的情緒深深地影響了木爸木媽，回憶著阿木成長的點點滴滴，木爸木媽說：“媽，你說得對。老天待咱不薄，待阿木不薄?！?/p>

2012年12月29日，是阿木的生日。往年的生日，一家人都會在外婆家聚餐，可是這次，外婆卻提出要請大家去餐館吃飯。因為前一天，木爸木媽來找外婆，說他們要給阿木一個驚喜。

那天晚上7點，一家四口去了一家私房菜館。在包間里，一桌子阿木愛吃的菜肴，中間還有一個燃著蠟燭的生日蛋糕。木媽說：“兒子，許個愿吧?！卑⒛鹃]上眼睛，許下心愿。等到他吹熄生日蠟燭，木爸將一個信封交到了阿木的手上，里面有一張帶表格的紙，上面有他的名字、出生日期、家庭住址等信息。“在德國，政府會給剛出生的孩子發(fā)放‘第三性’出生證明，允許父母在孩子的性別一欄留空白，等到孩子成年后，由他們自己來決定性別。這個戶口本是爸爸親手給你做的，現(xiàn)在發(fā)給你?！卑⒛具@才注意到，在自己的個人信息中，性別的那一欄是空白的。

“爸——媽——”阿木徹底呆住了。

“阿木，什么都不用說了，你快樂，我們就快樂，我們永遠都支持你。”

2013年8月18日，一段視頻在阿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在微博上瘋傳?！拔医衲?0歲了，我的外孫@木頭宅是同性戀。他很孝順，也很懂事，我很疼他。希望他找一個男朋友，過幸福的生活?！币曨l上，90歲的外婆用福州鄉(xiāng)音，緩緩地說出了這段話。

一時間，外婆成為全球最高齡的同性戀支持者，網(wǎng)友們稱：“這是中國最美的外婆。”

（傅樹清 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