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視明

十多年前，我剛初中畢業(yè)，從老家來到寧夏北部一個小縣城，在一家經(jīng)營羊肉的飯店里做小工，老板是個四十開外的中年漢子。

這天午后，老板要我和他到縣城北邊一個小鎮(zhèn)上買羊。在村里一農(nóng)戶家里，我們看中了一只肥壯的母羊，可羊的主人非讓我們把另外一只瘦小的羊羔一同買走。他說：“這只羊羔從小就和這只母羊在一起，每天形影不離。如果你們只買走母羊。那么這只羊羔一定活不了多久。”于是，我們把兩只羊都裝上了貨車。

走到半路，貨車突然熄了火，這時已是黃昏時分。檢查后，老板一臉苦相地對我說：“是發(fā)動機壞了，只有找人把車拖到修理部去修?！蔽覀冎缓泌s著羊走到下一個村子找人拖車。

突然，走在前面的兩只羊一下停了下來，并且一起緊貼著身子向后退。“不好，有狼！”老板恐懼地說。看他驚慌的樣子，從沒見過狼的我也一下子害怕起來，跑到老板身后死死抓著他的胳膊。順著老板手指的方向，我看見前面二十多米外，一只狼正向我們靠近，在離我們十幾米遠的地方停下來，虎視眈眈。

“你身上有什么鋒利的東西嗎？”老板問我?！拔矣幸话阉?，不知道頂不頂用?！蔽矣蒙l(fā)抖的手掏出身上的水果刀，遞給老板。

那只狼開始圍著我們轉(zhuǎn)圈。兩只羊被嚇得瑟瑟發(fā)抖，恐懼地發(fā)出“咩咩”的叫聲。這時，狼狠狠地朝著瘦弱的小羊羔撲去。就在它咬住羊羔的同時，老板手中的水果刀刺進了它的身子，只聽惡狼一聲慘叫，逃開了。

狼跑到不遠的地方坐下，用舌頭舔著身上的傷口。老板的手也被狼爪抓破了，鮮血直流。羊羔被咬斷了喉嚨，不一會兒便斷了氣?？粗膼鄣暮⒆颖灰溃秆虮患づ?，把頭貼在羊羔身上，不停地嗅著，傷心地發(fā)出“咩──咩——”的悲鳴。然后，它對著惡狼低下頭，弓著身子，擺出一副決一死戰(zhàn)的復(fù)仇架勢。那只惡狼又開始圍著我們轉(zhuǎn)起了圈，沒經(jīng)歷過這種場景的我不禁抽泣起來。

“堅強些，有我呢！”老板又舉起手中的水果刀?！澳悴皇怯写蚧饳C嗎？”我突然想起在書上看到狼最怕火光的弱點，興奮地對老板喊道。“對呀！”老板趕緊脫下外衣，用打火機點燃，然后揮舞著燃燒的衣服沖向狼。見老板舉著“火把”沖過來，狼“嗷”的一聲跑遠了。

正當(dāng)我們?yōu)閯倮d奮時，衣服燃盡，那只狼又回到我們面前。隨著狼逐漸靠近，我聽見老板在喘著粗氣，我想其實他一定也非常緊張害怕，可為了保護我──一個從沒見過狼的孩子，只有不懼死亡地選擇堅強。此時，我聽見那只母羊也發(fā)出復(fù)仇的悲鳴。

惡狼又發(fā)起進攻，老板舉刀迎上。讓我震驚的是，那只憤怒的母羊先于老板沖向了狼，兩只羊角深深地刺進它的肚子，并釘在地上。惡狼轉(zhuǎn)身咬住了母羊的喉嚨，狼和羊都掙扎了幾下便沒了動靜。我們都被這場景給驚呆了。

在人們的印象中，羊一向是性格溫順、軟弱好欺的動物，但這只復(fù)仇的母羊竟能以箭一般的速度刺死惡狼，真是不可想象。

如今，很多年過去了，我也離開了那個剛開始人生跋涉的地方。但一想起那個夜晚，那只為了自己孩子而舍命復(fù)仇的母羊，還有在我驚慌失措的時刻，老板舞著一把小小的水果刀保護我的情景，我心里就充滿了感動和溫暖。因為它讓我看到，這個世界上有一種東西比金錢更重要。

選自《故事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