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淺淺
出院以后,我和KK收拾了一下屋子,我們把身下的圖書像擺地攤似的一摞一摞放在店里。以便宜卻不虧本的價格銷售,還剩幾本KK說不賣了。
冬天來了。
后來KK收到了A大學(xué)的錄取通知書,我才知道,她也在上學(xué)。我也另找了份工作。
再次見到KK是在兩年后。我在一則新聞上見到了她的身影。也是她在幫一位老奶奶搶回被偷的錢包,不過這次,她沒那么幸運,身中數(shù)刀。我買了水果和鮮花。
她見到我沒有太過驚訝,一切的一切,仿佛發(fā)生在昨天,畫面是那么熟悉,卻又那么陌生。我站在病房門前,KK此時像極了一個玻璃島上的少女,與外界的距離是那么遙遠,她是那么孤獨。
半夜,我從夢中驚醒。KK沒有入睡,她只是抬頭仰望窗外的星空。她一定是想念她的玻璃孤島了吧。
她說:“八歲的時候,父親在一次破案中被兇手殺死了。那時候,母親告訴我,只要陽臺上那株花開了,他就回來了??晌以诤芫靡院?,才知道,枯萎的花是不會盛開的。十四歲的時候,母親的錢包被搶,她大叫抓小偷,可所有的人都無動于衷,一臉茫然地看著她。母親追著小偷到了一個巷子,我就在巷口轉(zhuǎn)彎處親眼看見母親死在他的刀下。而我,什么也做不了?!?/p>
那一刻,月光傾瀉。我終于借以月光,看清眼前這個住在玻璃孤島上的少女像一面鏡子,反射給眾人的光是那么強烈,可又有誰知道,一伸手,便碎了一地的悲傷。
KK也許是說給我聽,但更多的是說給她自己聽。
KK雙手抱膝,像一只迷路的小鹿,不知所措。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我恍惚間看到一滴淚從KK的眼角滑下,泛著紅光,雪一般奪目。
一定是玻璃的孤島上太冷。
猛然想起以前幫KK做兼職的時候,有一次她回來的時候說自己有點不舒服,就睡下了。我有些不放心,便追過去問了問,那快下班了,天色已晚,房間很暗。KK不讓我開燈,她把頭轉(zhuǎn)向另一邊,叫我把書桌上的抽紙遞給她。她說了聲謝謝,后來就聽她擦鼻涕的聲音,我說去給她買點藥。她說沒事,只是感冒了,睡一覺就行了。
走的時候,KK問了我一個問題:“你知道人除了感冒后會流鼻涕,還會在什么時候流鼻涕嗎?”我當(dāng)時說了一大堆亂七八糟的答案,她都說不對。
現(xiàn)在才猛然覺悟,原來是流淚的時候。
怪不得那天KK都沒正面對我說話,怪不得她不讓我去為她買藥,怪不得一向怕黑的她不要我開燈,怪不得她那么喜歡玻璃。原來是因為玻璃邊都是光滑或有棱角的,想要靠近并不容易。那么,就只有她一個人在玻璃的孤島上獨自悲傷。玻璃外的世界都與她無關(guān)。
早上醒來的時候并沒有看到KK眼角有淚痕。她的嘴角掛著一絲美到極致的笑容,我想,昨晚她一定回到了那個花還沒有枯萎的時候。
此刻,玻璃世界被天空流瀉的顏色映照得無比輝煌,而KK的笑容,把它變成了世界上最美的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