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劉金城

馬術場來了個“偵察員”

文/劉金城

名案回眸

今年6月，浪琴環(huán)球馬術冠軍賽在申城落下了帷幕。

這是上海首次舉辦五星級環(huán)球馬術巡回賽，賽事精彩紛呈，頗有懸念。由此，我聯想到15年前，采訪過一樁與馬術有關的蹊蹺詐騙案。

由于職業(yè)使然，我所見所聞的騙術五花八門?？擅俺湫叹序_的不多，冒充刑警騙學馬術的，更是鮮見寡聞了。

20世紀90年代，上海警方按照群眾的舉報線索，先后破獲假冒刑警案10余起。個中膽大妄為之徒，利用刑警“803”在市民中的威望，冒充警察招搖撞騙，在社會上造成了惡劣的影響。

這里，遴選當年發(fā)生的幾則典型案例，通過剝下他們的偽裝，揭露他們的伎倆，以前車之鑒，警示后人。

“803”神秘來電發(fā)“任務”

“803”的“偵察員”要來學馬術？

事情還得從1999年8月某日說起。這天上午，上海西郊馬術訓練場的辦公室主任老顏，拾掇完辦公桌上的文件，沏了壺茶，屁股甫一落座，電話鈴聲驟響。

“我是上海市公安局刑事偵查總隊辦公室王主任，您是哪位？”

“鄙人姓顏，馬術訓練場辦公室負責人。王主任來電有何貴干？”

“噢，顏主任啊，幸會！有一樁光榮而神圣的任務，希望得到您的支持?！惫簿窒逻_任務，非同小可。

“王主任請吩咐?！?/p>

“總隊有一位資深偵察員，因近期要到云南山區(qū)辦案，不能駕車，只能騎馬。而且時間緊，任務急，希望馬術場在業(yè)務培訓上給予大力協助。給你們添麻煩了，這里先表示感謝！”

馬術訓練場破天荒接到了這樣的“指令”，顏主任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來馬術訓練場的啥人都有，可警察要來這里學馬術，還是大姑娘上轎——頭一回呀。

對方好像看出老顏的猶豫，直接甩出一記殺手锏：“這件事非同小可。辦好了，公安局自有獎勵；若耽誤了我們辦案，這個責任你我可是擔當不起哦，哈哈?！?/p>

責任，這還了得！對方音調不高，卻是字字千鈞，豈容置疑。老顏頓感壓力山大。

出于對公安機關的欽佩和敬重，老顏沒有選擇的余地，只得諾諾而應。

但此后的一個多月里，馬術訓練場正常的工作秩序，被攪成了一鍋粥。

舉止詭異的“臥底偵察員”

第二天，這位“資深偵察員”，早早地來到了馬術訓練場。

自報家門姓張之后，老顏熱情地接待了他，并按照常規(guī)要張某出示單位介紹信。

這時候，張某顯得有點慌張，吞吞吐吐：“哦，哦，這個嘛，我，我出門太急了，擱家里忘帶了，下次一定補上。不過，我有工作證，可以證明我的身份?！?/p>

說著，他從公文包里哆哆嗦嗦摸索半天，抽出一張黑色塑封面子的“工作證”，在老顏面前一晃而過，迅速地放回包里，“很抱歉，我這次執(zhí)行的任務需要保密，暫時不能公開我的身份。希望你諒解?！?/p>

老顏模模糊糊地看到“工作證”上有“上海市公安局”的字樣，將信將疑地默許了他的“警官”身份。

“張警官，什么任務啊，這么神秘？”出于好奇，老顏還是不知趣地問了一聲。

“按道理，我是不能說的。不過，我把你當做自己人，稍微透露一點點，你知我知就行了。不瞞你說，我這次是打入金三角販毒集團，做臥底的，風險很大……”

“噢，原來是這樣，張警官為民除害，真是了不起啊?！崩项仢M臉的崇拜。

“張警官”得意之情溢于言表，就坡下驢，故作神秘地叮囑：“我這次執(zhí)行的任務是絕密的，你要守口如瓶，千萬不能張揚出去?！睆拇撕螅R術訓練場接納了一個“資深偵察員”。

為了不耽誤“公安機關”完成“絕密任務”，馬術訓練場領導還專門給“偵察員”配了一名老教練。此后一周，教練起早貪黑，指導其馬術培訓。“張警官”也是整天練得揮汗如雨，格外賣力。

短短七天過去了。“張警官”學業(yè)有成，如愿以償。告別了師傅，離開了馬場，到“云南深山老林”，“毒窟臥底”去了。

“張警官”醉翁之意不在酒

沒想到的是，一個星期后，“張警官”又神氣活現地現身馬術場了。這次他也不顧“保密原則”了，逢人便吹，天花亂墜：“這次我出師大捷，一過去就將毒梟抓住了?；貋砗螅霞壱o我記功，還要讓電視臺采訪我的英雄事跡。要上電視的話，我這騎馬的技術還不行，還得好好鞏固一下?！?/p>

“張警官”說得煞有其事，馬場人員信以為真。這樣，他又留下來繼續(xù)“深造”了。

這一次，“張警官”不滿足學習馬術了。他黏上了馬術場的一位姑娘——年輕漂亮的女運動員小陳。在小陳面前，張使盡渾身解數，竭盡討好之能事。他吹噓自己是“副處級干部”，還拿出一張佩帶二級警督警銜的照片，在小陳面前炫耀。

小陳覺得有點奇怪：“你才30多歲，這么年輕，怎么會有這么高的警銜？”

張口吐蓮花，信口雌黃：“這你就不懂了吧。我精通業(yè)務呀，工作能力強啊，每年幾次得到單位的立功受獎。每次立功，都要加一顆星。升到二級警督有啥奇怪的?！碧煺娴男￡愓０椭劬?，不知其所以然。

人一得意就忘形，張的狐貍尾巴漸漸地顯露出來了。按照規(guī)定，外人是不允許在馬術訓練場過夜的。可張自恃特殊，偏不聽這個邪，幾次三番在馬場過夜廝混，硬是破了這個規(guī)矩。為此，馬術場領導多次勸告，張置若罔聞。相反，他還威嚇領導：“我爺爺是某軍區(qū)的參謀長，跟市領導關系非同一般。你敢趕我走的話，吃不了兜著走！”

本以為一番恫嚇，馬術場領導會知難而退，沒想到弄巧成拙。馬術場領導認為，張如此囂張跋扈，不具備公安人員的素質，不像個偵察員的樣子。

而讓領導更為擔心的是，初來乍到的“張警官”，與小陳的“愛情”迅速升溫。還不到一個月的工夫，就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了，并且要求馬術場出具結婚證明。馬術場領導覺得這事情發(fā)展得也太突然了，故假稱小陳要出國比賽，暫施緩兵之計。

物極必反。1999年9月6日，“張警官”在馬術場的好日子也該混到頭了。為了弄清楚張的真實身份，馬術場領導決定親自到刑偵總隊去走一趟。沒想到，就這么一查，查無此人！這一下，張徹底露餡了。

刑偵總隊紀委部門非常重視此事，決定馬上對張開展調查。9月7日，紀委派員到馬術場守候伏擊。當張晃晃悠悠出現在馬術場時，被逮了個正著。

一張假警察照片誘發(fā)出的“靈感”

面對辦案人員，“張警官”現身李鬼原形。他真名叫張杰，1977年出生，中專文化。經查，這個所謂的“二級警督”警銜、“副處級干部”，其實是一名有盜竊前科，被原單位除名的無業(yè)人員。

面對真材實料的警察，張杰如霜打的茄子——蔫了。斷斷續(xù)續(xù)地交代了整個作案經過。

“我從小喜歡馬，也很想學騎馬。一開始，我從黃頁電話號碼簿上找到這家馬術場的電話。但詢問后，得知每小時要250元的訓練費，把我嚇得不輕。”

于是，張杰絞盡腦汁，死鉆牛角尖：怎樣才能不花一分錢，又能把事情搞定？

當他翻到自己一張曾經穿著警察制服拍的照片，靈機一動，計上心來。這張照片是當初到西寧旅游時，借在當地一位警察朋友的制服拍攝的。當時只為了滿足自己的虛榮心，沒想到現在能派上大用處。

于是，假冒警察的念頭油然而生。張杰詭計得逞后，這張照片，又成了多次向“女友”小陳炫耀的“二級警督身份”。

光有照片肯定不行。為了進一步證明自己的“警察身份”，他把偶然撿到的一位公安人員的名片塑封起來，裝進一只黑色塑料套子，成為他后來虛晃一槍的“工作證”。

勤奮好學的張杰，一周就學會了騎馬，但由此也騎上了癮，一發(fā)不可收拾。此后，他編造各種理由，繼續(xù)來馬術場騙取免單培訓。

張杰本來有一個女友?？煽吹脚\動員小陳頗有姿色后，又移情別戀地對她動起了壞腦筋。為引小陳上鉤，張杰在她面前故弄玄虛。說什么他原先的女友是“副局長”的女兒，但“自己并不喜歡她”。當單純癡情的小陳墜入了張杰精心編織的情網時，幸虧馬術場領導及時發(fā)現了張杰行為不端，對張開展調查，終于使張露了餡兒，小陳才得以懸崖勒馬。

1999年12月21日，張杰以詐騙罪，被檢察院依法批準逮捕。

“王科長”趁火打劫訛米販

江蘇籍米販子左老板，在滬經營大米生意多年，不料近期被人騙去米款3萬多元。對左老板的小本經營而言，這可是多年買賣的利潤。面對這筆巨大的損失，左老板心痛極了。他似無頭蒼蠅一般，到處找人托門路，想方設法追回這筆巨款。

正在左老板“急病亂投醫(yī)”之際，一個“救世主”出現在他的面前。

來者身披黑風衣，挾著公文包，戴著墨鏡，梳著錚光瓦亮大背頭，風度翩翩。此為何人？左老板并不清楚，只知道他叫王龍之。聽朋友介紹，王路道很粗，沒有他搞不定的事情。

在左老板面前，王自稱是“刑警803”的“科長”。他煞有介事地聽了一遍左被騙錢的經過后，胸脯拍得咣咣響：“嘎小咯事體，對我們‘803’來說，毛毛雨，濕濕水啦！我一個禮拜包儂破案。不過嘛，儂懂的，破案是要有成本的……”

“是，是呀，這件事就拜托‘王科長’啦。一點點小意思，不成敬意，不要嫌棄哦?！弊罄习逍乓詾檎?，二話沒說，當場取出一張百元大鈔，塞到了王的手里。

王信誓旦旦：“沒有任何問題，24小時后聽回音?！迸R走前，王扯下一張便條，刷刷地寫上“上海市公安局803邢（刑）警大隊，王龍之科長”的字樣，甩給了左老板，拂袖而去。

次日晚上，王親自來到左老板的店鋪前：“騙子已查清，人在杭州?，F在馬上要去捉人，儂要準備點‘辦案費’”。

“要多少？”左老板小心翼翼地問。

“我看你是有點拎不清嘛！現在市面上的行情，你會不曉得？想不想要回債務啦！”王眼烏珠一瞪，左老板趕緊閉嘴，乖乖地往外掏錢。

400元“辦案費”，流入“王科長”的口袋后，大背頭往后一甩，拍屁股走人。

左老板苦苦等候“佳音”一個多月，“王科長”卻如泥牛入海，從此杳無音信。萬般無奈之下，左老板壯起膽子，來到市公安局刑偵總隊，查問“王科長”個究竟。這一查不要緊，事情馬上穿幫——什么“王科長”？根本子虛烏有！

那么，王龍之到底是個什么貨色呢？刑警總隊翻開王的底牌：原來是個前科累累，劣跡斑斑的無業(yè)人員。案件由虹口分局負責偵查。警方根據線索，在王的住地守候數日，終將王緝拿歸案。

王龍之的信口雌黃，再次付出了二年勞動教養(yǎng)的代價。

“扒竊犯”搖身變成了“崔承辦”

因扒竊被判刑的崔業(yè)宏就要刑滿釋放了。臨走之前，同監(jiān)犯小張拜托崔到自己家去報個信兒，崔欣然允諾。小張做夢沒想到，這一次的托付，讓家里出了大事。

崔的心里，盤算著一個“小九九”：三年官司，家里除了耗子，沒有帶毛的。何不乘機從中訛一把橫財，瀟灑一陣子呢。

受人之托，崔業(yè)宏大搖大擺地來到張家。幾句寒暄之后，崔迫不及待地轉入“正題”：“想不想把你家小張‘撈’出來？”

“當然想了。你是什么人？有這個把握嗎？”

“我是刑警總隊二支隊的偵察員，也是小張案子的‘承辦員’。若想要小張早點放出來，必須拿點鈔票來‘鋪鋪路’。”

由于崔、張同囚一室，崔把小張的處境描繪得活靈活現，使張的父母深信不疑。

轉瞬之間，崔被捧為張家的座上賓。一頓酒足飯飽之后，還卷走張家奉上的1.8萬元“鋪路費”。騙到這筆巨款之后，崔玩起了人間蒸發(fā)。

一連半個月，沒有“崔承辦”的音訊，張家爹娘可急眼了，遂托人到市公安局打聽消息。孰料，一圈轉下來，公安局根本沒有“崔承辦”這么一個人！老兩口頓時懵了。

刑警總隊二支隊接到報案后，很快就將視線集中到剛剛刑滿釋放的崔業(yè)宏身上。

辦案人員取來照片讓張的父母辨認，確定冒充刑警的騙子就是崔業(yè)宏。

一個月后，崔難逃法網，被警方抓捕歸案，重陷囹圄之災。

“招警辦”為啥要收“贊助費”

如果說王、崔冒充刑警犯事是小打小鬧的話，那么，謝招根便是“大刀闊斧”地干上了。

謝招根，原為某中學教師，后留職停薪，混跡于社會。

仗著肚中有點墨水，懂得學校招生之道，謝一直在琢磨著借此特長發(fā)點外財。

一天，他在電視里看到刑警破案的報道，突發(fā)奇想：現在當警察吃香啦。假如以招收刑警的名義斂財，那不是易如反掌么？

接下來，謝開始精心籌劃，并逐步實施一系列的犯罪準備。他特地從外地購置了警服、皮帶等警用裝備，精心設計了“招警登記表”等“道具”，便粉墨登場了。

1998年9月的一天，社會上突然冒出個為刑警“招兵買馬”的“謝警官”。在掛著“市公安局招警辦”幌子下的“招警”攤位上，一時門庭若市，人群摩肩接踵。

謝招根更是應接不暇，口若懸河：“市局招警要進行筆試、面試和體檢等，過五關斬六將，要開后門疏通關系的?！薄靶虃煽傟犧k案經費不足，要集資的。”“只要交了贊助費，一切都好商量的?！痹圃啤?/p>

一些望子成龍心切的家長們受到蠱惑，紛紛解囊交“贊助費”“關系費”。大把大把的鈔票，流到“謝警官”的口袋里。

不僅如此，謝還身穿制服，狐假虎威，讓不明真相的司機為他義務開車；到修車攤免費修車等。

多行不義必自斃。正當謝招根春風得意之際，恰是牢獄之災逼近之時。

同年10月，不少家長通過有關渠道，打聽到市局根本就沒有招收過刑警；更沒有招警收贊助費的這么一說。

此時大家才大夢初醒，紛紛到公安機關舉報了謝的詐騙行徑。

沒過多久，靜安警方將謝抓獲歸案。據統計，謝假冒“招警辦”的干部，詐騙被害人財物共計折合人民幣15．6萬余元。

紙是包不住火的。其實，這些冒牌警察的作案手段非常笨拙，破綻百出。

要戳穿他們的偽裝也非常簡單：只要稍加警覺，略有常識，這層“窗戶紙”一捅就破。

編輯：鄭賓 393758162@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