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學技術的日新月異調劑著我們的生活,也逐漸把人孤立起來。如今的社交圈子已經被互聯(lián)網取代,電腦辦公和手機應用全面普及,也讓我們與數(shù)字媒介的關系日益親密。片中的主人公西奧多雖然替客戶書寫富有感情的信件,但下班之后,他就變成一個無情的機器,回到空虛的公寓進入一個人機對話的社交生活(電腦、游戲)中。
盡管是一個虛構的未來背景,卻和當下的網絡時代相當契合(包括片中的語音系統(tǒng)的靈感也是源自蘋果開發(fā)的Siri)。指尖運動替代了傳統(tǒng)的語言文字,在網絡進化的過程中,人類的溝通卻是退化的。這不該歸咎于技術,真正的罪魁禍首來源于我們自己。這也是為什么現(xiàn)在很多咖啡廳或餐廳,鼓勵讓大家收起手機,享受和朋友聊天的樂趣。片中的人工智能語音系統(tǒng),看似抽象或無形,卻在潛移默化中引出了人機對話的進化論:如果電腦、手機將來真可以模擬人類的情感,那么兩者的關系將何去何從?
科技進步為電影提供了各種關系的探索,科幻小說(電影)一直在假定新技術的危險性,無論是我們不負責任地創(chuàng)新還是對技術的依賴,最終都會讓人類自食其果。我們經常能在科幻電影中看到華而不實的科學技術,并且多數(shù)民眾在一開始對此都是持肯定態(tài)度的。
片中的男主角西奧多正要從離婚的陰影中走出來,就遇到了語音系統(tǒng)薩曼莎,希望她可以規(guī)劃他的生活。但他想不到的是薩曼莎聰慧、風趣、敏感、帶有自嘲精神并愿意為主人做任何事。從該意義上講,她是完美的。與人類一樣,她也在無形中成長——無論是知識的進步、情感的養(yǎng)成,還是在感情上的投入,都是如此真實。她想看得更多、了解得更多,于是變得愈加依賴于他。由于西奧多的撰信工作,他擅長組織“語言”,而薩曼莎則樂于傾訴“感覺”,兩者無形間構筑了一種柏拉圖式的精神戀愛。當西奧多與相親對象的約會以失敗告終后,他與薩曼莎進行了“一夜交歡”,想象力已然超越了生理需求。然而,這終歸是一種精神需求。他不一定愛她,只是一種表達方式;可她愛上了他,只是沒有表露。當她找來充當肉身的性伴侶完成了靈與肉的合二為一,他感到了不適,并慢慢地從這種關系中撤退。
西奧多的工作是替客戶代筆寫出感人至深的信件,雖然沒有親身經歷,卻能通過想象力感知海誓山盟,用文字組織美麗辭藻。他與客戶的關系,又何嘗不是他和薩曼莎關系的變相演繹呢?只不過在角色上換了位置。
在西奧多與前妻凱瑟琳的婚姻剛走到盡頭時,他很快就進入了薩曼莎的世界。因為薩曼莎總是樂于接受、有同情心,并總在嘗試幫助他。也許凱瑟琳說得對,西奧多連真人的情感都應付不來,只是需要一個對任何實質性問題都毫無煩惱的“妻子”。在與凱瑟琳的對話中,我們能夠看到,她顯然還是愛他或者說是對他抱有幻想的(不要求他及早在離婚協(xié)議書上簽字)。他應該能夠挽回婚姻,但他沒有這么做,因為他已經投入了與薩曼莎的精神戀愛,而凱瑟琳失望極了。
觀眾一定會對西奧多和薩曼莎的關系持兩種態(tài)度,凱瑟琳在電影中的身份,代表了反對意見;艾米則是贊成意見——我們得到了身心的愉悅和情感的釋放,有一位可以建立精神戀愛的紅(藍)顏知己,何必太在意別人的想法。在中段時,西奧多曾意識到薩曼莎并不僅僅是屬于他的。這是人類對愛的自私態(tài)度,而電腦對愛是包容的,認為越濫情、愛越大。這是兩者的本質區(qū)別。
另一方面,隨著薩曼莎的敏感,她對自己不斷進化的意識產生了質疑。在西奧多與同事野餐一幕最有體現(xiàn)。盡管薩曼莎受制于物理限制,但思想是自由的,心靈可以穿梭于各地。而人類的肉體終將消亡,以至于西奧多和同事無言應對。這也對應了影片結局,語音系統(tǒng)雖然消失,留下西奧多繼續(xù)茍延殘喘。換位思考一下,如果薩曼莎陪伴西奧多走完一生,后者肉體消亡,前者也將會孤獨面對之后的日子。二者注定不會永遠走到一起,只能說是她用音樂拍攝的照片,他來填詞的二度曝光,可以將二者定格為“永恒”。
導演斯派克·瓊斯將影片賦予了一種全新的風格,一種可信的未來主義。這種軟科幻的外觀和感覺,電影在有意識地經營,包括一直采用溫暖的光暈和日落,來傳達完美的浪漫情調;以及用上海的外景來拍出未來的洛杉磯外景,營造出摩天大廈、過街天橋和寬敞空間相得益彰的未來世界。配色方面,多采用紅色和黃色等溫暖柔和的色調,幾乎沒有一絲藍色。
《她》并不是一部完美無瑕的電影,但是西奧多與薩曼莎的甜蜜、傷感,令人深思,很大程度上得益于杰昆·菲尼克斯的表現(xiàn),樸實細膩、極具親和力;而斯嘉麗·約翰遜用聲音詮釋的薩曼莎既真實又溫柔、磁性又親密,讓人幾乎忘卻她是一個語音系統(tǒng),認為她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人?!端凡恢皇莿∽骱捅硌菥?,導演的工作特性讓影片時刻擁有視聽享受,又能保有哲思的話題,實在難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