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生活的弱者,遇到工作上的競爭,他從不過問也不爭取;因為或這或那的問題被領(lǐng)導(dǎo)責(zé)怪,他也只是訕訕地笑笑,一言不發(fā),目光空洞;回家后他又被妻子責(zé)罵,罵他是個一事無成的懦夫。他常常在周圍人鄙夷的目光中蜷縮著身子,壓抑地活著。
他總是在壓抑,累積了許久的怨氣無從發(fā)泄,有時只好深夜買醉。
那天,他在酒吧呆到很晚,烈性的酒精與燈紅酒綠充斥著他的頭腦,嘈雜的空氣中彌漫著煙酒的味道,狂野的音樂夾雜陣陣的歡呼,淹沒在黑夜里欲望都市炫彩霓虹的角落。他舉著酒杯輕佻地觀察每一個尚有姿色的異性,他點燃一支煙狠狠吸了幾口,皺了皺眉又用手掐滅。過了很久,他低頭看了眼手機,有三十多個未接電話,已經(jīng)一點了,該回家了。
灌了鉛般的雙腿支撐起無力的身軀走出門外,深夜的冷風(fēng)吹得讓人頭痛,腳步變得愈發(fā)遲緩與沉重。朦朧中他看到了自己居住的那棟樓,看到那個屬于自己的家還亮著燈。思維太過僵硬,他努力扶正身子走向三樓。
大門虛掩著并未關(guān)嚴(yán),昏黃的燈光透過縫隙鉆出來,他的大腦停滯了三秒。他邁著沉重的步伐倒進了沙發(fā),妻子并未等他,許是早就睡了。
于是他搖晃著走近臥室,剛想開門卻聽到了有男人和女人的說話聲。他忽然定住,酒意頓時消退了許多,不可置信地睜大雙眼,再次確認(rèn)后,他的臉漲紅了,額頭和脖子上都冒出青筋,露出了久違憤怒的神色。他遲疑了一下,還是停在了門口。
里面的男女像是在爭論,男人粗獷的聲線開始變得暴躁,你到底什么時候和他離婚?這個懦夫有什么好?他這個廢物……
他這個廢物……
這個廢物……
廢物……
之后的話他并未仔細(xì)聽,“廢物”兩個字像兩座大山壓在他的心頭。他的手緊緊握成拳,指骨被捏的發(fā)白,指甲都嵌進了肉里,終是松開了。他苦笑,自嘲地咧咧嘴角,心里有說不出的酸澀。為了她和孩子,他總是在外陪著笑臉,唯恐得罪領(lǐng)導(dǎo)丟了飯碗;為了她和孩子,他一直在壓抑,總是在忍耐,可如今的結(jié)果呢?!
想到女兒,他又露出欣慰的笑。女兒今年高三就要高考,孩子很爭氣,成績也很好,從小到大一直都是他的驕傲。最近學(xué)校上晚自習(xí)放學(xué)很晚,有時好幾天都見不到人。孩子就快高考,她知道這件事嗎?知道了之后又會怎樣?面對高考心里有負(fù)擔(dān)不說,會不會……也覺得他這個父親做的不稱職?是個廢物?他的心里忽然一陣絞痛,他什么都可以忍,可對他最心疼的女兒,他做不到。
他輕手輕腳地走進女兒房間,房間一片漆黑,平日里不都會熬夜的嗎?他有些奇怪。也許是孩子太累了,早點睡也好。
臥室的門突然有些躁動,里面的人好像爭執(zhí)得更加厲害。滿腔的怒氣讓他想沖進去質(zhì)問清楚,可之后呢?他無法想象。不在沉默中爆發(fā),就在沉默中滅亡,而他徘徊很久,卻最終還是選擇了后者。女人帶著哭腔的尖叫與抱怨、爭執(zhí)聲刺得他耳膜脹痛。他無處可逃,只好又沖出了家門。
走出門后,一陣?yán)滹L(fēng)襲來,他打了個寒戰(zhàn),忽然覺得有些異樣,回頭一看,他剛剛走進的“家”門上清清楚楚地寫著:401。
學(xué)校:江蘇南京市第十二中學(xué)初中部;導(dǎo)師:孫曉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