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舊雜志是我從前生活的良伴,是我那個年代的“朋友圈”。翻著翻著,就重新看到了于堅、龐培他們的名字,想起年少時讀到他們的文字,仿佛走進(jìn)雨中,毫不知情這雨要下到什么時候。
這兩位詩人我都還無緣見過面。也無從知曉他倆有沒有過交集,是否通過詩歌也曾相互傾心抑或平淡似夢、如同陌路?,F(xiàn)在我突然把他倆的名字放在一起,雖不是隨性而為,卻也沒什么特殊的意義。剛才我在整理舊文學(xué)雜志《大家》、《收獲》、《鐘山》、《芙蓉》等,從前的日子仿佛又走了回來,站在身后停駐了一會兒,我沒有回頭,但感覺到了他的神情:皺了皺眉頭又吐了吐舌頭,有唏噓也有狡黠,是個喜憂參半的新老家伙。他也許等我回頭看他,像老朋友似地點頭、相對一笑。說不準(zhǔn)他還會給我一個什么意外或者驚喜,但我說不出來什么原由,賭氣似的,就是不回頭,如此他也就無趣地走了。但沒關(guān)系,我們都感覺到了對方,感覺到了彼此心中的某些意思。
這些舊雜志是我從前生活的良伴,是我那個年代的“朋友圈”。翻著翻著,就重新看到了于堅、龐培他們的名字,想起年少時讀到他們的文字,仿佛走進(jìn)雨中,毫不知情這雨要下到什么時候,然而心思卻簡靜、不慌不忙。即使前途漫漫,又接二連三遭遇到晦澀、疲累和困惑,但絲毫不會令你舉步不前,這晦澀、困頓居然會生發(fā)、演變出迷人之跡象,變作即將安頓你身心的迷人港灣和幻想旅館。
前年著名樂評人、作家李皖先生寄了好多書給我,其中有一本于堅的詩集。我隨意打開,頓覺明亮利落,想起遙遠(yuǎn)的年代的那些“雨”、“陰郁”、“晦澀”……或許都只是自己的年少的而茫然的心在暗自作祟吧。當(dāng)我翻到《讀弗羅斯特》這首作品時,心里涌出旋律,將它譜成了曲。于堅筆下的大詩人弗羅斯特親切而迷人,靈動而跳躍,然而卻又像是一副靜止的永恒肖像。靜是最深刻的動﹖抑或反過來。最后一段意象:詩人腋下挾一冊小書,獨自一人在大雪飛揚中從后院離開,雖有一縷孤寂,然而卻又是何等的自得、暢快而灑脫!
無獨有偶,前不久常熟友人、書法畫家陶醉寄來了龐培詩作幾本。詩人心思縝密、情感放達(dá),柔情也豪邁。那次我在無錫閑蕩,“一縷炊煙”咖啡館老板曹量君說起詩人好多趣聞軼事,我聽后,覺得他真乃性情中人。據(jù)說詩人喜愛在長江游泳,每次都穿一條帶洞洞的小內(nèi)褲橫渡長江,游完上岸去飯館吃飯,隨手將帶洞內(nèi)褲往椅背上一搭,招呼店小妹點菜!何等不拘、輕盈而自然!曹量君撥通龐培電話,叫我與詩人聊幾句,我很開心,說起初到北京時總在《大家》等雜志上讀他的文章。不知道是心有靈犀,還是他客氣,他說通電話前他正下載我的歌聽呢。
陶醉寄來的龐培的詩書里,有一首《雨中曲》,使我又回到了遙遠(yuǎn)的過去。不知覺間也將它譜成了曲。詩人的作品里經(jīng)常有“雨”的意象,里面有濃得化不開的情感,也有清晰潔凈的雨絲般的天然韻律,你一碰觸它,不是很快被融化,就是被過去的記憶帶走,但曲終人散,你又發(fā)現(xiàn)自己依舊在最安全、最可靠的心靈角落。
如果于堅《讀弗羅斯特》講述的是“在雪中離開”,那么龐培的這首《雨中曲》吟唱的就是“在雨中抵達(dá)”。前者敘述著當(dāng)下,后者回憶著過往。相同的是,里面流動著濃郁而節(jié)制的情感,循環(huán)往復(fù)、收放自如。所以前者的離開,實際上也是抵達(dá);一如后者的抵達(dá),也是另一次絕妙的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