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nóng)歷八月初十清晨，哥打來電話說奶奶突發(fā)心肌梗塞去世了，我腦子一下就蒙了，雖說老人家已80多歲了，但身體硬朗，紅光滿面，能吃能喝，怎么說走就走了呢！

奶奶走得很匆忙，沒有留下一句遺言，基本上沒有痛苦地離別了這個世界，遠(yuǎn)離了我們這些至親至愛的人，等我第二天從千里之外急匆匆趕回老家時，面對的是老人冰冷的軀體和潔白的靈堂。

與奶奶生活了近40年，但我卻不知道奶奶叫什么名字，只知道姓張，我的父輩亦不曉得。她們這一代的中國女人都是如此，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一旦入了別人家的門，連名字也沒有了，只能跟著男人的姓，被人稱為什么什么氏。

爺爺在父親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是奶奶一個人一把屎一把尿地把父親他們兄妹4人拉扯成人，你無法想像在解放前和解放初期的中國，在一個偏僻的小山村里，吃不飽，穿不暖，將4個孩子養(yǎng)大是何其之難。更有精神上的折磨，因?yàn)榧彝]有男人作頂梁柱，在村里備受欺負(fù)和歧視，這種痛苦更難受。后來我才知道，奶奶和父親他們啃過樹皮，吃過白咸土，撈河草當(dāng)菜吃，3年自然災(zāi)荒他們趕上了，村里的樹3年就沒有長出過樹芽，一出來就讓人掐掉吃了。

那個年代的苦，是我們后輩人無法想象的。奶奶的腿年輕時長了一個瘡，如果按今天的醫(yī)療條件，一個很小的手術(shù)就可以治愈的，但那時就因?yàn)樨毟F和缺醫(yī)少藥，留下了終身殘疾，那條腿至死都是直的，彎不過彎兒了。所有這些苦和痛，奶奶從來沒有講過，我們只是從別人閑聊中偶然得知，有時問她，她也很少說，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因?yàn)楹ε禄貞洠ε乱坏┙议_傷疤會合不上。

我們這個家族以教師為職業(yè)者居多，我不知道奶奶是不是因?yàn)槌耘铝瞬徽J(rèn)字的苦，才把兒女們培養(yǎng)成有文化的人。她一直給我們講，“有文化才有好日子過”，奶奶一生沒上過學(xué)，沒讀過書，不懂得什么哲理，她只是用通俗的語言表達(dá)自己心中那一份永遠(yuǎn)的痛。

天涼了，奶奶，記得在那邊多穿點(diǎn)兒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