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為什么腦海中忽然蹦出這樣一句話。
我喜歡那種一個人大步離開,一個人原地目送的場面。人這一生中,能遇到幾個愿意目送自己的人,又能遇到幾個自己愿意目送的人呢?如果有,不如不要浪費這樣一場離別和珍重的機會。
朋友聽到我這種說法,不屑地補充道:“那你一定喜歡看機場追逐戲咯,偶像劇里那種,傻傻的,初遇——相愛——誤會——女生落跑——男生最后一刻趕到機場,卻只能對著天空中劃過的飛機碎碎念?!?/p>
當然不。我喜歡的是,一段關系很正常地中止,大家都知道彼此要分開,沒有什么狗血的“迫不得已”,一切不過是走向了既定的結局,然后大家合影留念,吃飯回憶,送別哭泣。
這樣的場景,有些啰唆,有些兒女情長,當然不如漫畫里某個清冷的少年少女孤身一人在月下離開要來得瀟灑動人,可是,卻是我最喜歡的,完整的離別。
這樣的離別,就算不舍,也比較容易痊愈。當時哭過了,心疼過了,不舍過了,飛機起飛火車開動,擦干眼淚收起面巾紙,一夜安眠,然后回歸自己的世界。
獨自離開的人,要么太無情,要么太深情。這兩種我都不是。
小學時一個好朋友突然之間就轉學離開了。兩個人在周五晚上的校門口道別,周一上課時,老師就說她轉學了。這個離別沒什么可念叨的,我詫異了一下,也沒怎么掛念過她。只是為了逃避練琴,我對爸爸說,我特別想那個同學,還像模像樣地哭了一場,因而逃過了四個小時的練習。
自此之后,我理解“相思成災”
這個成語總是很困難,因為我曾經(jīng)褻瀆過它,雖然當時年紀小。
而現(xiàn)在,當我們真正地思念一個人,魂不守舍,卻不那么容易逃避練習或者責任了——畢竟,醫(yī)院從來不為相思病開假條。所以我背著思念,沉重地往前跑。
只可惜小學、初中、高中、大學的每一次畢業(yè),都牽連著成績與前途,對同窗和故土的留戀掩藏在對未來的惶恐與焦灼之中,實在難以剝離出一份純粹的土壤,來好好培植一次離別。
四處流傳的同學錄還沒有認真寫,老師哄騙著說“考完試之后有的是時間讓你們送別抒情”,對于升學考試的忐忑壓抑了原本就貧乏得可憐的思念和不舍,而考試結果出來了之后,大家都沉浸在自己的喜悲中,沒有辦法一同進行這一場已經(jīng)拖得太久了的,完整的離別。
于是就這么分開,以至于好多人的名字和樣子一同遺失在我的腦海。
那些被我忘記了的人,也不會再特意去想起了。如有重逢,必定仿若劫后余生般欣喜。最深刻的恐怕是泰國之行和 APEC,高一高二的夏天,北京的完美離別。
我也會思念,但不是特別對某個人。我只是思念某種感覺。就像初中教室的桌布,悶熱的空氣,吊扇吹來的懶懶的風;大家齊心協(xié)力捉弄科任老師時的默契;夏天的下午兩點,體育場看臺上對著遙不可及的未來發(fā)呆;看到某個男生的背影時心中一閃而過的悸動……
然而要我說,我看過的童話里面,最美好的結尾莫過于仙女琳達?!八麄兣e行了盛大的婚禮,大家一起開心暢飲,如果你去看一看,也許到現(xiàn)在還沒有結束呢!”宴席不散。
說到底,再完整的離別,也比不上一次倉促的相聚。
最好的離別是永不離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