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次看到蘇梓寒的畫是被其色彩打動的,干凈、冷峻、艷麗不俗,但有吸魂的氣場牽引。我有些愕然。身在宋莊這個藏龍臥虎、良莠不齊的大染缸里絕然沒有宋莊格式般的血腥和狂躁,我很興奮;于是,我走進了他的藝術(shù)里。
梓寒的畫多是對過去時光的記憶和追述,無線索、片段式的。沒有那些空洞、虛無、高大上的教條和做作習氣,完全依賴自己的成長經(jīng)歷和情感心緒來經(jīng)營自己的畫面。然而,這畫面絕不是寫實的、記錄性的客觀摹寫。這些記憶圖像是被他主觀重塑、編造、拼湊的童年生活圖像的碎片。我曾指著《迷戀大檐帽的男孩》畫里那個頭戴大檐帽有些憂郁的小男孩問他:畫中的人物是你嗎?他沒有置否。記憶中對部隊、對解放軍的迷戀是上世紀50年代到80年代人所共有的記憶。那時候只要有綠色的解放軍的形象出現(xiàn),小伙伴們都會樂此不疲去追逐。那時的軍帽、軍褂、軍褲、軍跨是最為時尚的奢侈品,當能看到一場電影第一句話要問;“打仗不打仗”,對解放軍和是否打仗是童年時最為向往的荒誕記憶和情結(jié),斗爭和暴力對抗成為那個時代人們趨之若鶩的習慣性思維。以致許多玩具、服裝、實物今天看來都無比親切、溫馨。
冷靜來看,梓寒的這些畫不是簡單對角色扮演的錯位和挪移,他更象是表達自己概念和定義的學者,是對當時美好現(xiàn)在看來痛苦精神生活的反芻。他在繪畫過程中一點點添加著、修正著他的畫面內(nèi)在的情感傷勢,力圖創(chuàng)造一個微觀的、假想的他以為美好的家園契約式的氛圍。正如他所說,每幅畫要想很久,畫面里的細節(jié)和部件并不是初稿時就有的,而是隨著感覺調(diào)整和增加的。于是,畫面的內(nèi)容就轉(zhuǎn)移到了胡同、樓道、池塘、自行車等過去生活里曾經(jīng)有過的細節(jié)和影像,這些思維結(jié)構(gòu)里既是感嘆生活的變化亦是對那個時代物是人非的無奈感慨。
表面上看,梓寒是一位很陽光的大男孩,但那時代所有家庭的痛苦經(jīng)歷是難以忘記的。抑郁的他傷痛和苦難總是敲打和撕扯著他曾經(jīng)流血的心靈的褶皺。雖說是重塑記憶中的是兒時印象,但時代的生活內(nèi)容的空間關(guān)系卻總是發(fā)生著變化??酀?、悲情的、傷心地記憶總是在他的腦海里涌現(xiàn)。折痕系列作品如《甜蜜蜜》、《山口百惠》、《梅艷芳》、《張曼玉》等作品是站在一個冷靜、清醒的角度,撥開明星們表面的光鮮與榮耀,解密或探討明星光環(huán)后不為人知的凄苦故事和情感世界。由此角度來感知一個置于畫面之外來看待大千世界的萬象眾生,更像一個老人站在臺下靜靜地看著舞臺上生、旦、凈、末、丑們或喜、或悲跌宕起伏的故事情節(jié)……。
在他的記憶系列作品中,處于畫面中心位置的主體人物被暖色調(diào)的光源照亮,淡粉色的光源逐漸變得姜黃、變綠、昏黃,最后融入一片混沌的、低純度的黛綠、靛藍或紺青和粉色彌漫的調(diào)子里。最后以膠片的眩光效果顯現(xiàn),這種對比色相產(chǎn)生鮮明的色相變幻繼而又被加入灰色產(chǎn)生的低純度中和消解。由此產(chǎn)生了極為矛盾的視覺張力。他所重塑的記憶和教育經(jīng)歷無法與他在時空上互通、交流?;蛘哒f這個被重塑的世界原來就是兒時不太真切、模糊了的印象或碎片,無論丑惡、真假。但對于藝術(shù)家講本來就是主觀的、不真實的與自己曾經(jīng)有過的生活經(jīng)歷有關(guān)的,于是畫布這道屏障與我們隔開的不僅是時空的隧道,也是真實世界與重塑印象的開闊地域,引領(lǐng)我們?nèi)ス餐伎籍嬅妗⒖臻g背后的往事或理由。這個空間又被劃分成單向感知和物理存在的兩個世界同時來體驗和感知這個世界的悲歡離合,愛恨情仇。而這個感情的世界是混沌迷幻的。這個世界的主角就是他自己,盡管許多事情他還在尋覓緣由和答案……
2014年8月8日
北京蘋果社區(qū)
本文為千年時間展覽前言,發(fā)表時略作刪改